第一三七章 拜访
看过卷宗,裕王若冲二人从大理寺出来欲乘车前往凌志孺家,在门前上马车时,遇见了大理寺卿文远博。
文远博的夫人是皇后赵鸢的胞妹,文赵氏常去玉坤宫,和德妃关系还算不错。
裕王与文远博拱手行礼,一番寒暄问候。若冲在一旁压着头,装作自己是裕王的随从,那文远博与裕王聊天儿时撇看她两眼,先是惊讶,而后疑惑。
“大清早的裕王爷怎来大理寺了?”
裕王的眉头抖动了一下,假笑着回话说:“本王来看个卷宗。”
文远博倏地紧张起来,强作镇静地:“哪个案子的卷宗,不知找到了没?”
裕王和文远博相互打探对方的意思,文远博恐惧裕王是替敬灵帝来看甄海卷宗的,裕王则是不想让文远博察觉敬灵帝又动鱼难成案的意图。
“算不得大案,是一个友人家的案子托本王来看看,可惜卷宗不在大理寺,白白去了一遭。”
文远博自然清楚裕王这样说乃是不想告知他来意,再问下去也无益,拱手说道:“原来如此,现在时辰不早了,本官也该去忙公事了。”
“那就不打扰您了。”
裕王与若冲向后钻入马车,前往凌志孺家中。文远博站在大理寺门前,望着远去的马车,越想越惶恐不安,忙派遣随从骑快马前往赵府,将裕王来过大理寺的消息告知赵谨明。
赵谨明之子赵世祖不以为然地:“爹,这个裕王或许说的是真的,他个闲云野鹤,无心政务,又是皇后娘娘护佑才能平安长大的皇子,他娘和皇后在宫中关系最好,想来不至于忘恩负义。”
赵谨明将目光投向学生徐慎和李复,而后缓缓说道:“大事往往就坏在小人物手里,当年甄海要不是重用文远博,现在在你爹这个位置上,就是他了。”
李复缄默不语,现在只要与兵部无关的,他都不放在心上,不为旁人费心伤神,二十二年前,他在西北边关做知府,力所能及呵护治下百姓,做到公平公正,也是因为做得好,才在甄家被灭,牵连多人入狱之后,京中岗位空乏,他父亲在京中走了关系,才将他掉回京中的任职的。二十二年前的事,与他毫无关系,而他遵从父亲教诲,从不过问旧事。
而徐慎吁了一口气,对甄海那次针对文武百官的大动作害记忆犹新。但是他还在国子监做监生,虽然不在赵谨明身边,可仅仅做作壁上观已然足够骇人。许多人上书为甄海辩解,可折子都如泥牛入海不见所踪,直到最后,连皇上都躲进了东皇宫,对甄家一字不提。
也就是那件事之后,徐慎才选择了站在赵家一边。龚光杰贪墨成性,倒下去是迟早的事。他原本想学甄海,站在皇帝一边,可敬灵帝没有给他这条路,能站在敬灵帝只有司礼监,只有那群勾心斗角,心怀叵测的宦臣。
且说,凌志孺家门前时,若冲方才那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有所收敛,凌志孺的府邸是就在提刑司后面的街道上。凌府虽然门面破旧,与一旁的寻常百姓之家别无二致,却看得出住在这里人将它打扫得干净,地面颜色微深,应该是清晨时用水冲洗过,带着阵阵湿气。
裕王上前敲门不久之后,宅中一老妪慢吞吞地打开门,声音老迈:“您二位是?”
老妪的眼睛在若冲脸上定了片刻,却很快挪开了。
裕王躬身问候道:“我二人是来拜访凌大人的。”
那老妪虽然布衣荆钗,满面皱纹,却也和善端庄,笑道:“二位请进。”
老妪领着二人来到堂屋,朝着堂屋喊了一声:“老爷,有客人来了。”随后她便去厨房烹茶去了,这凌志孺家中的光景,家中陈设简单,桌椅板凳已是年久失修,分外陈旧。若冲看在眼中,只觉得凄然,按理来说,凌志孺官阶不低,生活不该如此拮据才是。
内屋的竹帘掀起来,此人正是凌志孺,他面容枯瘦,身子倒还算挺拔,杵着拐杖,慢吞吞地走上前来,拱手行礼,问道:“二位如何称呼?”
裕王笑道:“凌大人不记得本王了吗?”
凌志孺凑上眼来细细地瞧,常年没日没夜的办公,他的眼睛早坏了,看什么都要凑近了细细地去看才行。可想而知,这些年来,遇到刑案,他亲自验尸,是何等的辛苦。
凌志孺看了半天,眼线慈祥和蔼的面色微微一沉,问:“您,您是裕王殿下?”
裕王点头,笑道:“看来大人还记得。”
凌志孺滞涩地笑了笑,邀请二人入座,问:“这位公子是?”
若冲彬彬有礼,颔首介绍说:“贫道不争观,若冲。”
凌志孺一听这个声音,便知道若冲是个年轻女子,且还说了她是若冲,凌志孺立即想起八年前那个名声响彻大荣国的十岁小孩儿,如今却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了。
凌志孺感慨一声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若冲道长。”
方才接待二人的那位老妪端着两杯茶进屋来,放在小茶几上,虽说家中陈设简陋,可礼数却也周到的,毫不怠慢。若冲接过茶时,只道了一声谢,而裕王却直呼:“多谢凌夫人。”
若冲惊叹,这老妪竟然是凌志孺的夫人,裕王说的朝廷封的二品诰命夫人?而后,裕王与凌志孺聊起近来所办的案件,问候凌志孺的病情,却听得凌志孺声音有些沉涩,乃是久病之象。
“凌大人,现如今凌公子在何处高就?”凌志孺紧绷着的脸,缓缓扭向裕王,回答道:“犬子如今在老家任提刑一职。”
裕王笑:“那好,凌大人家传的绝学没有浪费了。”
随后裕王扭过头来,对若冲说道:“凌大人查案,案发现场的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被老先生放过,勘查入微,非常人可及。”
若冲来时,还对这位凌志孺心有怨念,可到了凌家一瞧,她的心便软了下来,方才路过东屋时,大门开着,破旧的榻上躺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妪,身旁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缝衣服,女孩身边摆着溺器与便器,看样子是给那榻上的白发老妪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