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交谈之后，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两个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重祯？

    布袋被景羽司缓缓解开，几人围了过去，各自端详了起来。

    那人的脸看起来很年轻，没有一丝胡须，表情上还留有一丝惊慌。

    他的右臂与右腿都很是正常，左臂与左腿却已经齐根断掉了，断口处的伤痕看起来已是很多年前的了。

    “看面相，此人的年龄正相符，是真重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花无心皱着眉头道，却更加困惑了，刚才那个自称是重祯的人，又是谁呢？

    景羽司将布袋重新系了起来，向门外看了一眼，低声道：

    “此地已不宜久留了，我方才讲此人劫出来的密室里，有许多前所未见的机关，变数太大。”

    “晚些时候等此人醒来，审问一番，总归会有些线索的。”

    几人快速挤上马车，重新向商洛县的方向启程。

    景羽司在前方探路，秦百川殿后确认没有追兵追来。

    五月初的正午，阳光已经有些灼热了，马车里更是像个蒸笼般。

    马车里的几人都没有再说话，目光也都聚集在大布袋上，车内弥漫着不安的气氛。

    傍晚时分，几人回到了商洛县，低调地将马车驶入了沈灵玉的赌场内。

    景羽司把那人紧紧绑缚在椅子上，用一盆冷水激在他脸上，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环顾一圈，先前的惊恐神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明所以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

    花无心压低了声音，缓缓发问道。

    赌场昏暗的烛光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映照着他戏谑的神色。

    “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把我抓来审问，大理寺少卿便是这般办案的？”

    花无心不为所动，接着问道：

    “你是不是重祯？”

    他轻轻歪了歪头，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道：

    “我就是重祯。”

    花无心向前探出身子，紧紧盯着那人的双眼，追问道：

    “那你在暗室里等着的那个人，又是谁？”

    那人移开了目光，佯装思索着，嘴角却挂着轻佻的笑。

    “如果我说，那也是重祯呢？”

    花无心愣了愣，垂下眼眸，拧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你最好别玩什么文字游戏，你的命有没有价值，取决于你的回答。”

    景羽司的声音从椅背后传来，那人并没有回头，却道：

    “大盗不偷不抢，居然审起了案子，倒真是桩稀罕事。”

    “还有秦将军，大难不死之后，怎么倒成了个书生的保镖？”

    其他人尚未来得及开口，花无心猛然抬起头，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人，原本是在同一个身体上的？”

    那人大笑起来，连连点头道：

    “不愧是花无心大人，这么快就猜对了我的意思。”

    “我们二人出生时手足相连，被当成一身二首的怪物，险些被杀。”

    “幸而在出生不久后，有高人将我们从中斩断，从此能分别独立存活。”

    “故而我们二人无兄弟之别，而只有左右之分。”

    花无心沉着脸点了点头，又问道：

    “你们二人俱都只有十六岁，这些精巧的机关，又来自于谁的手笔？”

    右重祯摇了摇头道：

    “这点就恕我不能告知了。”

    秦百川走到椅子旁，用指节轻轻敲击着椅背：

    “你可没资格选，速速如实招来。”

    右重祯仰起头，直视着秦百川的双眼，笑道：

    “你们当真敢杀了我？”

    “秦将军与景大盗的目力想必不差，不妨出门看看长安的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冲出门外，很快又各自回来了。

    景羽司看向花无心，点了点头，道：

    “确有一支队伍在镇子外一里地列队。”

    秦百川稍稍皱了皱眉，道：

    “你应该知道，仅凭这么点人，在我手上撑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右重祯点了点头，满脸认真道：

    “当然，当然，我很清楚秦将军的能耐，没有不敬的意思。”

    “但是你们得知道，你们所看到的全都是机关傀儡，永远不会真正死去。”

    “他们不会有疲倦的时候，但你们会有。”

    他转而看向秦百川和景羽司，笑道：

    “难道秦将军离开了朝廷，要一辈子给花先生当保镖？”

    “难道景大盗要从此金盆洗手，只为保护花先生的周全？”

    众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不敢互相交换眼神。

    右重祯冷哼一声，接着道：

    “我与左重祯出生于同一个躯体，自然有些更紧密的连接。”

    “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去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

    “而我如果死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猛地散发出凶狠，道：

    “我向你们保证，你们谁都活不了。”

    花无心打断了他，问道：

    “如果把你交给了他，你们仍然要跟着我们，那放不放你走有何区别？”

    右重祯摇了摇头，满眼真诚道：

    “你会有我的保证，我们不会再找上你，只要你也保证此生不再回长安便是。”

    花无心冷笑一声，厉声道：

    “你的保证能算得了什么？”

    右重祯点了点头，接着道：

    “花先生，不要高估你的价值。没有你的协助，我仍有办法达到我的目的。”

    “只要你不是敌人，即便做不成朋友，我好歹也懂得些礼貌。”

    众人不再言语，一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沉默不语地等待着。

    花无心点了点头，左重祯走了进来，将椅子上的右重祯抱了起来，却没有立刻离开。

    “花先生，为表诚意，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件礼物。”

    右重祯从腰间取下一个锦囊，交到了花无心手上，随后消失在了门外。

    打开锦囊，是两个精巧的机关，花无心立即明白了这物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