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从荒原中醒来，四下无人，只剩自己的影子。

    很快他想起自己是谁，也意识到身旁那道淡红色的虚影并不是自己的影子。

    少年没有打搅身旁那位的好梦，只是静静的坐在地上，望着不着边际的荒野，沉默的放空。

    王语霖从四肢的状态判断，这个形象大概是自己十五六岁的样子，越活越年轻了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年轻到回到娘胎里去。

    暗醒来的那一刻，本能的瞬间从地上暴起，以手为刀，挥向跟前的背影。看清的瞬间，在距离背部毫厘之间急停。

    如释重负的一声叹息。尽管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目前来看，王语霖的状态不错，自己那个疯狂的设想应该是有了不错的结果。目前唯一需要祈祷的就是，希望王语霖在现实醒来的时候，面对的不要是一堆崩解的零件。

    “这就是……灵台？”少年形象的灵魂转过身来，对着那道飘摇的虚影发问。

    “是的。”看着年少的王语霖，暗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是有多执着于自己的十五六岁，灵魂形象都是少年的样子，主要是形象不怎么好看。还是说这个人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成熟度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我的世界是一片荒原啊……”少年轻笑的感叹。

    暗很想回他一句，不不不，你的世界还不算是一片荒原，至少我还在这陪着你这个废物。但是脱口就变成了：“你说你要是一个人在这待个十几年会不会疯掉？”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要是我一个人的话，我会自己和自己说话。”王语霖笑着回复暗，这里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像自己真的在这个地方待了很久很久。

    暗没有回复他，脑子里满是刚刚出现的那个罚判台的场景。

    “我……”还没等暗开口，王语霖先行打断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是……我感觉你在等什么人，或者你觉得我是你等的某个人……我感觉的到，你等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但你也应该知道，我是个没什么用的废柴……我的意思是……我可能不是你等的那位……”说着，王语霖的声音低了下去。

    环境安静的简直要滴出水来。

    “抱歉……”王语霖眉眼低垂，轻声说道。他觉得暗的那个问题似有所指，于是干脆挑明，他不喜欢麻烦别人。

    暗看着眼前这个死小孩一样的少年，咒骂到果然还是没能长大，他很想说你当然不是我等的那个人，自己等的对象可没有这么孤独无助。那个人身边永远不缺人，无论是对手还是挚友。但是目前你这个衰仔可能就剩我这个傻子了。呆子配傻子，绝配。

    “你再不醒来，今天行程就要迟到了。”暗嘲弄着打破了这份尴尬。

    王语霖瞬间清醒，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眼睛一时间没能适应强光，视野中带着紫边和黑影，引得阵阵目眩。

    今天李清闲要带他去封灵区，而自己现在还在学校西郊的小树林刚醒来。

    迅速的起身冲锋，风从四周灌入，今天的风似乎大了些。

    现在的他赤条条的，身上无一外物。

    “我靠！”王语霖心中瞬间如有万马奔腾，他真的想质问暗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些什么，但是已经没多少时间给他用来兴师问罪了。迅速的环顾四周，薅了些叶片出来，简单的维系一下，再到地上沾些泥土，随意在脸上涂抹两下，伪造一个自己在玩角色扮演的假象后，迅速往学校的方向狂奔。

    稍微近些的小道容易遇到人，所以王语霖只好绕远路从后山偷溜回自己的宿舍。

    进门就遇到在屋里等候的李清闲，只能硬着头皮打招呼：“爷爷……”

    李清闲有些发愣，他有些意外，在确定这个和野人一样的奇行种是王语霖之后，他面色凝重的对着他挥手，让他快点洗漱更衣。

    是什么时候这个孩子越来越奇怪了？在这样下去，自己到时候下去了可没办法和朋友交代。李清闲啊李清闲，是时候上点心了。

    王语霖风卷残云的收拾好自己，跟着李清闲出了门。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王语霖尝试着开口：“爷爷，我现在灵力流转恢复正常了……”

    “正常了好啊，你身体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李清闲就坡下驴，从几年前开始，他和王语霖的交流就少了很多，一方面是自己事情比较多，一方面年纪差距摆在那，加上自己老是容易把他和故友混为一谈，于是交流多少有些错位。怕影响王语霖的成长，自己干脆就放养，结果王语霖的成长似乎有些跑偏了。

    “基本上好了，我们今天是要去做什么？”王语霖有些奇怪，从这边的记忆来看，李清闲虽然对自己视如己出，但都是以放养的形式，稍微长大后，很少带着自己一同行动。

    “去封灵区逛逛，换换心情，顺带带你去见几个朋友。”李清闲递给王语霖一瓶水，往他有些驼背的肩上拍了一下：“直起腰来，别驼背。”

    熟悉的话语让王语霖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听从了老人的告诫，将脊背挺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是要换种生活方式吗？”

    “或许咯，我的意思是你是时候重新回到人群中去了。”

    “好嘞！”王语霖伸了个懒腰，蓄势待发。

    “握紧我的手。”李清闲在门内伸出与年龄并不相符，温润的右手，下面是个祭台样貌的地基，闪着晦暗的流光。

    “啊哈？”王语霖有点懵。

    “别废话，抓紧。”说完就把王语霖捞了过来，抓住他的胳膊。还没等王语霖反应过来，藏青色的流光包裹住他俩，随即消失不见。

    等到王语霖视野恢复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旁边的李清闲一脸淡定的看着惊魂未定的王语霖：“这是离封灵区最近的一个公用传送坐标了，我们还得走一段。”

    “啊？时空魔法？”王语霖大为震撼。

    “是空间通道才对，你之前没坐过吗？之前学校送你去莽野的时候应该用过吧。”李清闲有些奇怪。

    “我记不太清了，脑子不太好使。”王语霖讪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下炎的大部分空间通道，是人族官方和执掌空间的神明代行者共同构建的，支付一定的金钱和灵力，就可以在不同的坐标间进行置换，算是方便民众的公益设施了。”李清闲前进的途中，一边对一旁的王语霖解释，一边想着王语霖精神损伤问题的解决方法。

    王语霖恍然大悟般点头，像个好奇宝宝的眼神那样充满智慧。

    “封灵区的构想最早应该是人皇提出来的，那位传说中的存在在执政的暮年，提出保证普通人的生活权力和需求。这种想法在当时，甚至到现在来看，这简直就是疯子的暴论。祂在执政的生涯中没能构建起这个幻想中的世界模式，到死都没看到封灵区的雏形。”李清闲确实是老了，老人家总是有说不完的故事。

    王语霖也没有打断他，期待着英雄的传说。

    “从‘大动乱’之后，人族重新杀回世界的舞台。恢复秩序后，和那些伟大的存在们构建了‘封灵区’的雏形，所有进入‘封灵区’的存在，灵力都被压缩至无，最多有些血脉残留的能力。同时血脉能力也不能轻易的使用，也就是意味着，进去的生物，大多都被恒定在普通人的武力范围。让普通人也能有生存空间。“李清闲回忆着幼时在乡野传说中听闻的野史，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王语霖胡扯。

    王语霖听着李清闲的叙述，大概明白了自己接下来将要前往的是个什么地方。可能是在这个世界最接近地球的人造羊圈。

    他不喜欢这种英雄史诗下哲人王赋予的“人权”，这种安全区域的稳固完全依靠构建的那些人，如果某天构建者脑子抽风或者换了心意，对于在里头生存的人而言，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长久依靠别人给予的希望存活，与绝望无异。

    李清闲不知道王语霖此时脑中的长篇大论，看着身旁的这位少年再次陷入迷惘，他不禁有些内疚，自己应该多做些防护措施的。

    “伤到了灵魂，不好办啊……”李清闲轻声的自语没能传到王语霖的耳畔，身旁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混着人群的嘈杂，过掉面前的那几道门，他们就算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下炎第二封灵区，一个酒精与花香浸润空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