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张文华与室友论自由(一)
张文华怀揣着报纸走到了宿舍楼下。
他忽然闻到了桂花的香味,他再次想起了那个眼神纯粹的灵气少女。
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女孩。
让我这个中年大叔都失神了。
“钟峰,我给你算了一卦,老年的你会得中风,所以你现在要好好保护身体。”
“什么大豆啊,肉类啊,都少吃。”
“特别是可乐,含糖量多,能把你舌头甜死了。”
杜晋鹏看着他桌上的可乐叮嘱道。
钟峰躺在床上翘着个二郎腿,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杜晋鹏,我早已经看开了。”
“你说人活这一辈子是干嘛?”
“不就是自在吗?”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百年后转世又是一个好汉。”
杜晋鹏坐在板凳上,“把你屯的那件可乐给我拿一瓶。”
钟峰把蒲扇放下,麻溜地取出一瓶可以,扔了过去,“接住。”
“你能不能扔准一点?”
杜晋鹏看着掉在地上的可乐不乐意了。
钟峰怒了,“你不知道吃人嘴短?”
“拿了我的可乐你得好好孝敬我。”
“没事的时候捏捏肩,捶捶腿。”
钟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就嘴贫吧。”
张文华从门外隐隐约约地听见什么“中风”,“自在”,“佛祖”这一类的话。
哟呵,这群小崽子竟然讨论哲学。
他今天心里有点痒痒的,刚才跟灵杳杳论了一下道。
他想过过嘴瘾。
他推开门,“不愧是哲学系的,脑子就是灵光。”
“大学都还没上课,就讨论起了哲学。”
“后生可畏啊。”
钟峰看了看张文华,嘴巴啐了一句,“玛德,每次看到你我就很难受。”
“504的寝帅非你莫属了。”
张文华拍了拍他肩膀,“寝帅?不值一提。”
“皮囊终究是外物,看来你哲学还没学到家。”
钟峰有点不服气地哼了一句,“外物?追求具象的外貌也是一种自由的选择。”
只见他鼻孔朝天,一副谁都看不上的样子。
张文华笑了,才教育完灵杳杳,你就伸着个脖子等着被宰是吧?
今天不说服你老子不信张。
张文华搬了个板凳,靠近了他坐下。
“实话实说,你嘴巴上说着看穿了,其实你还没看穿。”
钟峰摇了摇自己的蒲扇,“装神弄鬼。”
“既然你说你追求具象的外貌也是一种自由的选择。”
“那么我们就得对自由下一个定义。”
“何为自由?”
钟峰突然发现张文华一个反问他就有点招架不住了。
这也是当代大学生的通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他们过度追求表象的事物,从而忽略了根本的存在。
他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他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
他摸了摸鼻子,皱着眉头。
“我觉得自由就是无拘无束地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就像刚才我说的想喝可乐就喝可乐。”
“这是我不受约束的体现。”
张文华心里感慨一句,真是个小年轻。
张文华没说什么道理,直接来了一句“你不想读书但你能不读书吗?”
“你不想工作你能不工作吗?”
钟峰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反驳道“不是还有三和大神吗?”
“做点小时工赚点钱然后就去网吧包宿。”
“说实话这种自由我还是很喜欢的。”
张文华轻笑一声,“自由?”
“钟峰,我承认你确实比一般人想得深。”
“而且你能表达出来。”
“但是三和大神是你所谓的自由吗?无拘无束?”
“如果他无拘无束那么为什么还要去打小时工?”
“无拘无束的自由不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他不想工作但他不得不去打小时工。”
“既然他打小时工就意味着他无法做到无拘无束的自由。”
张文华的一番话让钟峰呆住了。
对啊!难道世界上就没有无拘无束的自由吗?
钟峰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关键问题。
他在头脑风暴,“张哥,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有一种修道者他晨饮甘露,夜食果实。”
“那么他没做到无拘无束吗?”
钟峰对张文华的印象改观了,本来昨天见他一身社会人的打扮还觉得是个草包。
但没想到今天给了他很大的冲击力。
他有预感他会成为渝州师范大学哲学系的扛把子。
张文华知道钟峰的悟性不错,就点拨了一下。
“他能完全实现心中所想吗?”
“就像有句话我生来赤裸,死去赤裸。”
“这样的修道者必然是会感悟自身的。”
“他们也无法完全实现自己想要的自由。”
“他想求道,但是道是那么好求的吗?”
“如果求不到,他能实现心中所想吗?”
“能获得这种绝对的自由吗?”
钟峰嘴里呢喃着,“绝对的自由,绝对的自由。”
“既然有绝对,那么就必定有相对。”
他把自己的蒲扇放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张文华。
“那么我们就只能追求相对的自由吗?”
张文华叹了口气。
“每个人生下后总是有一种错觉,他是世界的中心,他的未来一定是会成为强者的。”
“就像小学的时候老师问你的理想是什么?”
“大部分都会说是科学家,医生,老师。”
“但最终这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泯然众矣了。”
“他们经历社会的毒打后,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社会的螺丝钉。”
“他能做的不过是成一个砖瓦匠,为社会添砖加瓦而已。”
“他们实现不了绝对的自由,总是困于方寸之地,如一头老黄牛默默耕地,如一头小毛驴默默拉磨。”
董浩和杜晋鹏也被张文华的这番话吸引了。
他们也在默默地思考着张文华的话。
随着不断地深思,他们愈发觉得张文华恐怖。
这样的见地是一个大一新生的见地吗?
此子恐怖如斯。
钟峰此时一脸颓然,“原来我们终究做不到绝对自由。”
“我们不过是一群老鼠在下水道阴暗度日。”
张文华见他双手耷拉着,没有了刚才的意气风发。
他知道这是每一个爱好哲学的人的必经之路。
他们的旧世界观会被不断撕扯破碎,有些人能走出来见识到全新天地,而有些人要么发疯要么沉沦要么自杀。
“虽然我们做不到绝对自由,但是我们能尽可能接近它,做到相对自由。”
钟峰的眼睛又逐渐亮了起来,“何为相对自由?”
他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带着殷切的眼神望向了张文华。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崩塌,他需要寻找到一种新的寄托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