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时候以为，因果轮回是随机的，我造的孽，未必落到我自己身上，别人做的好事，也未必会有好的结果，世界根本没什么逻辑。”师父说。

    “现在呢？”

    “现在？现在还是觉得世界没有逻辑，因果轮回随机，但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没有底线了，我青年丧妻，中年丧子，我觉得并不是我曾经作孽的结果，只是别人的孽，落到了我身上而已。”

    “可是，师父，我看不出来你年轻时会做那样的事情。”我难以想象师父年轻时竟然会是那样的人。

    师父笑了笑，“年代不一样了，现在是平均素质高了，你还年轻，是难以想象几十年前的事情。”

    “那，师父，鲁信麒就这么走了，真的不给他一点机会？”我说。

    师父叹了口气，“鲁信麒这孩子，可能会有悟透的一天，也可能没有，他的面相，他的生辰八字，他的一生就是要追逐那些脚踏实地的财富，一点一滴，不能得到太多，不能遇到太多金钱，否则就会走到歪路上，这是他的命中注定，以后我会教你相面的。”

    我点点头，“人的命运，真的就因为面相和生辰八字定下来了？”

    “也不算是，”师父又喝了一口茶，“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鬼魂的事情，在这方面，我仍然倾向于用经验主义来解释问题。”

    “我们的先贤们，记录了很多不同面相和生辰八字的人的人生经历、性格和命运，从这里面找出一些最基本的规律，你也可以理解为，最早的统计学。”师父说。

    “可是，时代变化了，面相会不会也发生变化？”

    “可能吧，如果真的发生变化，我们就去修改，后来的人也会不断修改，你不必担心。”

    “我总觉得很别扭。”

    “你觉得别扭是因为你习惯了以静止的角度看问题，而时代是发展的，社会是发展的，问题也是发展的，绝不会有把问题完全解决掉的一天，而发展着的东西是捉摸不定的，规律也很难摸清，所以你才觉得别扭，慢慢习惯就好了。”师父说。

    “对了，小赵，你和小代家长聊得怎么样？”叶师兄突然问。

    “还好吧，她父母都挺好的，”我想起来代善灵妈妈总是教训自己的孩子，代善灵爸爸又有点偏执，但为人父母，好像都还算正常，“她哥哥是邻省的村官，他们那里可能有鬼，我和代善灵决定改天去看看。”

    叶师兄点点头，没有多问。

    接着，我回到床上去休息，睡了很久，第二天才醒来。

    寺庙里来了很多人，大多西装革履，我觉得很奇怪，叶师兄正在门口招待客人，我就过去问了问。

    叶师兄说今天是师爷的诞辰，原来受过师爷恩惠的人都来了。

    我看着院子里乌央乌央的人群，师父的师父帮助过这么多人吗？

    我走进正堂，师父正在给客人倒茶，还有很多人去祠堂里上香。

    据师父说，师爷年轻时是个老师，教了二十多年学生，桃李满天下，后来才皈依道门。

    而今师爷的学生们大多年过半百了，没想到几十年前的师生情直到今天还能铭记。

    我不禁回想过去自己的老师，我对他们没什么印象，也不觉得有什么感恩之心，我是白眼狼吗？我心里不太舒服。

    可是回想起来，不管在哪个班级，我都是个很普通的学生，没有老师给我特别的关注，我又何尝去特别关注某个老师呢？罢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师爷的门生故旧们来这里给师爷上了香，有些还给寺庙捐了不少钱，一整天的时间，寺庙里人群络绎不绝，直到晚上，人才少了一些，但晚上来的人大多是一些不太成功的，他们只是上了一炷香就走了。

    很晚的时候，有个光头来到这里，他看起来很凶，但对师父很尊敬，“大师傅，我们老板要的丹药炼制好了吗？”

    “你是？”

    光头说了老板的名字，师父一拍头，“哦，我想起来了，符町，你去后堂拿一下。”

    叶师兄拿来一个木盒子，交给光头，然后光头凑到师父耳边说了几句话，师父一直面无表情。

    “不行，出家人不搞这些东西，”师父道，“回去告诉你老板，我办不了。”

    “哎，好嘞。”光头被拒绝了也没有生气，毕恭毕敬地拿着装着丹药的木盒子走了。

    “师父，他好像很怕你。”

    “他不是怕我，他是怕我的原则，再威猛有力的人也不能让一个有原则的人屈服，”师父看了我一眼，“小赵，你最近休息得怎么样？”

    “还好吧，没什么不舒服的了。”我揉揉肩膀。

    “那就好，我还一直担心呢，你之前和那个女鬼待得太久了，身上没多少阳气，”师父说，“对了，上次给你的那个香囊，没事就不要带着了，那东西会补充阳气，你要慢慢适应自然界的正常变化，不要靠外物辅助。”

    我点点头，那个香囊确实还在我兜里。

    我刚想跟着师父进入正堂，手机响了，我妈打来电话。

    我说我昨天去见了代善灵的家长。

    我妈问她家里人怎么样。

    我说都挺好的，她还有个哥哥，是个村官。

    我妈哦了一声，说他们是不是要来这里一趟，两边家长商量一下结婚事宜。

    我说算了吧，过段时间再说。

    “你老是说过段时间，过段时间是什么时候嘛？”我妈责怪道。

    “反正总有一天，有什么可急的？”事实是，很多东西我根本没想好，也不敢现在就发展。

    我妈叹了口气，“那小代怎么说？”

    “她……”我挠挠头，“我们还没说好呢，后面再说。”

    “再说再说，什么事情都再说，早早计划起来，要不然又要手忙脚乱的。”我妈说。

    然后又说了一些事情，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