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鱼很快从陈子伯的记忆中恍然。此事事关二人谁来当老大的约定。

    四年前，步四尚未改名。

    厮混在一起的他们无意中提及谁是老大的问题。因为不是孤儿就是乞丐，年龄早已不可考究，二人便急眼了。说到堵心处，还互相抡起了王八拳。

    抡了半刻钟。

    伤害有限。

    实在腻了，突发奇想搞了个解决方案：五年内，谁救对方次数多，谁就是老大。

    以救命多少判定能力强弱，他们一致认为这是最公平的解决方案。

    所以，他们时刻盯着对方，做好了要救对方命的准备。

    事实上，也确实有这样的机会。

    如二人途径无名山，路遇山匪，陈子伯帮步四挡了一刀，算了一命；陈子伯去山中摘野果，被群狼围困至深夜，步四一人举火来救，也算了一命。

    但俨然不知，谁会没事天天遇险？

    于是，急于求成的他们魔怔了:

    你吃肉噎住了，我拍背灌水，算一命；我出门不带钱，你大义借我，也算一命；你出门将要踩狗屎，我大呼一声脚下留情，更算一命……总之谁不要脸多，谁救的命就多。

    更有甚者，还有互相设套，反手救之的龌龊事。

    对此，回忆到这里的宋鱼算是开了眼。

    但他们的事却还未完。

    半年前，步四已改名步仙侠。

    当时，他们正赶往青剑仙宗。行经半途，在某山岭，突然听到了女人划水嬉笑的声音。

    循着声音走进林间，蓦然看见了四五个少女一丝、不挂地在山泉中沐浴。

    哇塞，这等香艳的场景给了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莫大的冲击。

    一时间，他们愣住了。

    情不自禁地借着林木的虚掩，看得忘乎所以。

    要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陈子伯一不留神把握在手里的树枝给折断了，引得众少女齐刷刷地望向这边，然后大呼小叫了起来，他们估计一辈子的眼福就在此刻享够了。

    然而被发现了。

    就跑啊。

    难道还哀叹自怜，等人来抓吗？

    陈子伯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然而有人却不一样。

    只见步仙侠大喝一声，“大胆淫贼，胆敢偷看小姐姐沐浴？”便原地跳了一下，做出从外面跳进来的响动，把陈子伯一拽而出，抛在了众少女的面前。

    少女们自然大惊失色，纷纷蹲入水中，只有一二人大胆一些的急往岸边走去拿衣裳。

    然后，步仙侠跟着跃出，当场狠揍了陈子伯一顿，故作姿态地背对少女们起来，“小姐姐们，受惊了。”

    受惊你娘！

    这一下，陈子伯算是清楚了，此货在玩贼喊捉贼扮英雄的龌鹾事。

    然而，那些少女都是新鲜出炉的人儿，根本不识人间事，真就以为英雄救美了。她们爬上岸，不仅对陈子伯破口大骂，粉拳猛揍，还对杀千刀的步不要脸频频称谢，并暗送秋波，隐有以身相许之意。

    步不要脸则故作目不斜视，臭不要脸道:“我乃是一心向道之人，行侠仗义乃是我的本分，小姐姐不必挂怀。”

    我去！

    陈子伯一股心头血即将破口而出，想死的心都有了。

    然而，这混蛋演得乐此不疲，继续假模假样道:“这小胖子，我看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小惩一番便可，不知各位小姐姐意下如何？”

    众少女自然对大恩之人言听计从，纷纷点头同意。

    杀千刀的则点头赞赏道:“小姐姐果然心底善良宅心仁厚，为免这胖子再行骚扰之事，此人我便带走了，此地林深茂密，小姐姐还是早些离开为好，不说歹人，就算遇到什么吃人的畜生就不好了。”

    说罢，他为了形象高大一些，憋足劲强行提溜起胖子往山外走去，头也不回。

    后面陆续传来“好帅”的赞叹声。

    看来，他们安全了。

    但在步仙侠手中的陈子伯简直要血吐三斤，在美女前受辱，简直比剐他千刀还难受。

    这时，他正寻思着远离后一刀捅死这人面兽心的家伙，却未想，不要脸之人确实没有最不要脸的时候，只有更不要脸。

    走到在拐弯处，这混蛋竟率先一手揽住他的脖子，抢先夸赞他来:“胖子好演技，不然我们走不出山了。”

    “你娘亲的……”陈子伯气得说不出话来。

    见胖子猪肝一样的脸色，步仙侠识相地跳开几步，“算了算了，这次你功劳大，那个救命次数我还多几次，就一笔勾销吧。”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岂有这么容易抵消？回过神来的陈子伯咿呀呀乱叫，紧追其后，誓要剥其皮啖其肉。

    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回忆到此处，宋鱼顿时热血沸腾起来。

    总结一句话，陈子伯与步四都是不要脸之人，但归根究底，最不要脸之人还是步四。

    因为与陈子伯融为了一体，陈子伯感受到的耻辱感，宋鱼更加感同身受。

    所以此时，他看见步四举起一根手指怼在眼前，而且还是一根中指，怒气值便蹭蹭上涌，不由破口直骂，“步不要脸，这事未完，就算你再救我一命，也抵不了你曾经的龌蹉行为。”

    宋鱼一手拍掉步四伸在眼前的中指，怒目圆睁。

    自从被先下手为强做了淫贼之后，陈子伯就给步四起了个外号——“步不要脸”。

    实际上，陈子伯事后胖揍步仙侠一顿后，怒气早已消得七七八八，而且复盘当时情形，才发现他们不觉间走进了一个易进难出的山坳地，若不出此策，很可能两人都难全身而退。山野村姑如何蛮狠都是有听说过的。

    因此，对于此事，陈子伯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残留的情绪也只不过是步不要脸没有提前打招呼且自行决定谁是英雄谁是淫贼而觉得忒不厚道罢了。

    但如今，在步不要脸面前的，不单纯是陈子伯，还有穿越而来的宋鱼。

    被步不要脸的话语动作一勾，宋鱼记忆中便多了一群小姐姐秀色可餐的肉体及事后被步不要脸胖揍的屈辱景象，他顿时郁闷地吐血。

    与其被一个臭男人胖揍，不如被一群少女围殴呀！可谓花柳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而且在这时，该死的步不要脸还当面竖起了中指，哪一个男的可以忍住？

    一时间，宋鱼雄性荷尔蒙被激发，脱口喊出了陈子伯一想此事就常喊的外号——步不要脸，并埋怨一番。

    步仙侠一看旧事重提，当即也窒了一下，讥笑一声道:“陈记仇，咋的，一仇千年记啊？不是说一笔勾销了吗？怎又旧事重提？看你胖得像条猪，心胸却像个没鸟的娘们。”

    自被喊了步不要脸，步仙侠当仁不让地奉送了陈子伯一个外号——陈记仇。

    一旦他们谈及山间偷看洗澡之事，步不要脸与陈记仇两个名字都会如影随形地出现。

    两人一时间针尖对麦芒地四目相对。宋鱼本来还想挤兑步仙侠一番，但听到步不要脸三番四次地说他尊容了，便有了更重要的事要确认。

    究竟这陈子伯有多丑？

    于是，他爬了起来，把头探到了河边。通过河水的印照，他隐约可见一个眉毛只是有点粗、眼睛不算小、嘴巴还OK、在他看来只是有点婴儿肥的脸庞，比起以前的自己竟还要秀气三分。

    见此，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走到一颗大树下，站直身子贴近树干，以手比划了身高，大约有一米八左右，比原来的自己高了可有二十多公分。同时看一下身形，估计与自己的体重差不了多少，三百多斤吧。

    估计一遍下来，陈子伯不但比自己高，而且还比自己好看一些，除了看起来没自己那么可爱，隐约还是算作一个靓仔的，虽然胖了一点。

    为此，宋鱼鄙视地看向步不要脸，不知他是何眼光，竟嫌弃他尊容不佳？

    他鄙视道：“没眼光。”

    “下次，由我来做英雄，你来做淫贼。”

    步仙侠闻言忽然惊愕地抬起头来，假装语重心长道:“嗯，这事啊！我得直说。”

    “嗯？”宋鱼皱起眉头。

    步仙侠一脸正经道：“以你的尊容就是淫贼的模样，若强行来这一出，不但小姐姐不会感恩戴德，反而会适得其反。做英雄的事，还是我来，老子英姿飒爽，英雄气质自然散发，不把小姐姐迷死才怪，做英雄舍我其谁？”

    卧靠！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再也受不了的宋鱼凑了过去，一把把步仙侠掀了起来，正想啐他一脸。

    然而却见他鼻青脸肿的，嘴巴还渗出了血来，顿时大惊，“怎么回事？伤得这么严重？”转而双手扶起了他。

    步仙侠不是矫情的人，“嘿，这可就全怪你这死胖子了，我就想不通了，你一个乞丐，怎么能吃得这么胖？”

    他此刻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家长里短地诉说前因后果，只好三言两语把责任假意推在宋鱼身上，以免陷入生离死别的情绪当中。

    但宋鱼一听，没有察觉步仙侠的真实意图，听到推责到自己身上，那管你半条命，张口便怼了回去，“嘿，我也想不通，你一个立志做仙侠的人，怎么也能偷看小姐姐洗澡？”

    此话一出，二人顿时无言，继而互相大笑起来。

    且过了好一会，宋鱼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不知啊，后面还有那些混蛋追来，总之先远离青鹿山。”

    顿了顿，稍微回复些精力的步仙侠话多了一些，“说起来，胖子你觉不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地你就昏迷了？醒来后竟连修仙者都给宰了，这也太夸张了，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步仙侠表情有些凝重，他怕胖子被什么附体了，当下看起来可能好好的，说不定以后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问题。

    但宋鱼毫无在意，呵呵一笑道:“不是与你说了吗，我开挂了，而这挂就是大名鼎鼎的昭虚仙山。它在我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