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和睦热闹的家庭，似乎因为女儿的出嫁一时间变得冷清而沉寂。

    二十几年的老夫妻各自坐在一个角落互不打扰。

    女人喝水呛到了，没有一个眼神的交流，没有一句贴心的问候，彼此间的默契全无，留下的只有嫌弃和鄙夷。

    遥遥无期的冷战被女人率先打破，“离婚吧。”

    男人别过头嗤鼻冷笑。

    “下午就去签字，房子归你，钱我拿走一半。咱们好聚好散，希望你别做糊涂事。”女人说。

    妻子四十好几，身材保持良好，风韵犹存，杏眼中流露着温柔。

    男人刚刚五十，秃顶，大腹便便，身材矮小，俨然一副小老头的模样。最近他又碰上市场萧条，丢了工作，可谓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雪上加霜。他斜视了一眼女人，只觉得自己头顶绿油油。

    “不用，房子归你，钱归我，这房间我住不了，反胃。”丈夫开口了。

    女人瞅着他说风凉话的脸立马火冒三丈，“你给我滚出去。”

    丈夫二话没说站起身就走，经过玄关时，拿起帽子顺手将门口两人的合照丢进垃圾桶。

    “砰”的一声，门里门外悄无声息。

    ......

    一转眼年关将近，万家灯火时。

    无数人内心对未来充满希望，渴望着霉运在此一扫而过，辞旧迎新，余生美好。

    房门被打开，门外站着冻得瑟瑟发抖，拎着行李箱的女儿。

    “小悦，你怎么回来了，电话里不是说新婚头一年在婆家过吗？”

    她疑惑的接过女儿的行李箱，又将头探出去左右张望，“怎么就你一人，他呢？”

    “妈，别看了，我离婚了。”

    母亲如遭晴天霹雳，麻木的手松开了行李箱，厉声对女儿道：“你说什么，这才结婚几个月，怎么就离婚了？”

    女儿失了颜色的面孔反过来质问道：“两个月前，你不也和爸离婚了吗？”

    母亲愣在原地，哑口无言，目光里闪烁着难以置信。平日里乖巧可人的女儿怎么会变得如此“阴暗”。

    女儿落寞的拖过行李箱，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途中无视了在客厅抽烟的陌生男子。

    她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默默抽泣，清晰的听到外面陌生男子说道：“姐，你家里有事，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母亲客气的回道：“之前那件事你再考虑考虑？”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未过多时，只能听见她妈来回走动的声响。

    她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闻着曾经的味道，看着眼前亲手贴的海报，内心得到慰藉。

    房间门被打开，她妈一脸愁云探头而入，手里还夹着根刚点燃的香烟。

    女儿望了她一眼，觉得有些陌生，她想问那个男人是谁，话到嘴边，只是捂着鼻子忍不住咳了两声，“妈，你怎么抽起烟了？”

    “小悦啊，你怎么能离婚呢！他多么好的一个孩子，你们不是处了三年吗，不都同居了吗，你不说除了他这辈子不嫁？”

    看着质疑自己的母亲，她突然间显得孤独而无力，低着头小声辩解道：“那不是他的本来面目。”

    “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就不能忍一忍，非要在这个节骨眼！”

    母亲突然袭来的责备。女儿始料未及，顷刻间，她泪如雨下。

    “很多事，不用妈说，你也应该能明白，妈也有妈的苦衷，特别是面对你爸......”女人皱了下眉头，脸上多了几道厚厚的褶子。

    女儿捂着哭红得眼睛，将被子蒙在头上，大吼道：“出去！”

    母亲眼里一时间湿润起来，看着如此“倔强”的女儿，猛吸一口烟，关了房门，手上的烟盒落在房内。

    房间内还残留着烟香，她打开被子，神情恍惚的拿起一边的“手机”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嘟，嘟，嘟.....喂，小悦啊？”电话那头传来爸爸和蔼可亲的声音，“你怎么哭了，小悦，你在哪里？”

    “爸，我在咱家。”女儿哭着说道。

    电话的另一头沉默了一刻，忽而传来乐观的声音，“回家了好啊，你妈没给你包饺子啊！年底了，爸爸这头工作特别忙，回不去，你娘俩先吃吧，别管我。”

    “爸，你在哪里？”女儿哭诉道。

    “小悦啊，爸爸在外地，你想要什么跟爸说。等过一阵子去你新家的时候，给你带去。”

    她沉默了，因为她在电话里听到了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这个声音她太熟了，是爸爸之前的女同事，还来他们家做过几次客......

    “诶，小悦，小悦，听得到吗？怎么不说话了......电话也没坏啊？小悦，小悦......‘别打电话了，儿子等你吃饭呢！’......小悦，小悦？爸爸这里忙，等会再给你打过去！”

    那头的电话被挂断，她痴傻的看着手里的“手机”，阵阵烟香侵入鼻头，久久缓不过神.....

    夜深了。

    过往他们一家相亲相爱的一幕在她梦中重现，爸爸那厚重的臂膀，粗狂带着温柔的脸庞闪现着。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她最喜欢在爸爸怀里撒娇......

    次日清晨，她早早起床，躲在房间里收拾着过往的“记忆”，趁早离开这里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拿起手机，发现这只是个烟盒。

    门开了......

    是两个不同的脚步，她神经兮兮的顶着两个黑眼圈小声咒骂着。

    “小悦？昨天还骗我说你离婚了，我差点相信，快跟你老公回去。”她母亲笑将位置让开。

    一个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男子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出现。

    她眼神看向床底，埋在身前的鼻头却嗅到一股股味道？是他最爱喷的香水。

    “不！”她猛地站起，歇斯里地的怒吼。

    母亲和男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吼震慑住了，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气氛。

    “妈，小悦怀孕了，可能是最近心里压力大，看谁都害怕，没吓到你吧？”男子弓着腰，满怀歉意。

    母亲面无表情，眼珠转向女婿，“自己的女儿我会怕？”

    “妈你说的是。”男子毕恭毕敬道。

    “小悦，听妈的，别闹了，动了胎气就不好了，怀孕了，怎么不告诉妈呢？”

    母亲刚要点起一颗烟，却被男子制止了，“妈，二手烟对胎儿不好。”

    “对对对。”母亲急忙将烟收进兜里。

    三人就这样对峙了几分钟，母亲说道：“小悦既然不愿意走，就让她在这待一阵吧。”

    男子默默的点了点头，随着母亲出了房间，并关上了门。

    “妈，爸的事儿......”男子和母亲来到厨房角落悄声交谈着。

    母亲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又略带悲凉，“你们结婚后，我就和他离婚了，你也知道，两个人不再相爱，那还不如好聚好散。谁知道他是不是离开我后太兴奋，夜里喝多了酒竟被车撞死了。”

    母亲打开油烟机，点起一颗烟，猛地嘬了一口。吐出的烟没有被油烟机吸走，相反全糊在了她的脸上。

    她尴尬一笑，“这破东西十几年了，坏了。”

    男子只是陪着笑了笑。

    简单和岳母吃过饭后，男子单独推开“小悦”的房门。

    他将手中的袋子放到门口，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粉色手机道：“小悦，你要有什么不满意，可以跟我说，咱们不要不说话好吗？你知道我很担心你现在的状况，昨晚我找了你一夜，我觉得......要不然我们还是去我师哥那里检查一下？”

    小悦只是冷冷的白了他一眼。男子眼圈黑黑的，神情复杂。

    母亲突然站在男子身后，恍然道：“我就说她昨晚怎么只穿件睡衣还拎个空箱子就回来了！我后来还问她，怎么连手机都不带，她也不回话。”

    男子看了眼小悦，小心翼翼拉着岳母出了房间，他说：“我想是爸爸出意外对她打击有点大，我当时也没想到爸爸喝了那么多的酒还会来我家找小悦，那事儿之后小悦就有点古怪，现在我也不敢和她说太多......”

    躲在房间角落里的女子面孔憔悴呆滞，披头散发拿过男子带来的手机。一解锁，手机是静音模式，背景壁纸是和爸爸的合影，上面显示着无数个“老公未接”。

    她想起来了，那天深夜，爸爸醉醺醺的来找她，她很生气的把他赶走了......当她再遇见他的时候，他躺在血泊中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