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凶阁
繁体版

第2话 血胎

    刺目的闪光灯下,灯红酒绿,过往的轿跑轰鸣着油门,俏皮戏谑的口哨声中总是出现三五成群的靓男靓女。

    一辆爆改的鬼火,载上刚识的朋友,在众人面前疾驰而过,似乎整个世界都为其沉沦。即时的快感迸发进大脑,面无表情的皮囊下是狂野躁动的灵魂。

    绕过主街,背面直接高调的升入“天堂”级别。

    数名西装革履的黑衣男子守在门前,一门之隔,接连传来震耳欲聋的律动。里面无数人跟着摇头晃脑,尽情狂欢。炫目的灯光下是诱人的胴体,一颗颗年少轻狂的心无处安放,浓郁的荷尔蒙充斥在空气中。

    而在这喧嚣精致的背面,却是摇摇欲坠的路灯,杂乱无章的垃圾堆,随处可见的呕吐物,偶尔还有醉的不省人事的迷途少女,更多的是游荡在周围等着“捡尸”的嘻哈少年。

    拾垃圾的老大爷捡走地上散落的盒饭,却被路过的保安一手打翻在地,保安呵斥着,“死远点!”

    后门此时走出一男一女,男人搀扶着浑身酥软的女人。女人衣着暴露,男人也浓妆艳抹。路过的保安与他们擦肩而过,女人突然用力推开男子叫道:“滚开!”

    保安却见怪不怪的对男子笑了笑,转身离去。

    “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瞧了一眼醉酒女子,又瞧了一眼她身后的场所,面无表情的对男子说道:“去哪里?吐了要收清洗费。”

    男子未回话。一把拉开后车门,先将女子丢进车内,自己则进了副驾驶。

    ......

    就在不远处,昏暗的路灯下,不知名的小巷子隐秘而独立。

    街边偶尔有人路过,肮脏的角落里硕大的老鼠四处爬窜。它们并不怕人,还时不时直其身子,明目张胆的观察,似乎在学着人类的模样开起了派对。

    一根沾满小广告的电线杆立在巷子口,微微倾斜。杆子上凌乱的电线互相缠绕,绝缘皮破损,电线裸露在外,分外妖娆。电杆底部尽是污渍,一只狗隔空嗅了嗅,都不想靠近这里。

    迷雾般的黑夜中走出一穿着“露洞”热裤,漏肩运动背心的女子,她有气无力,目光黯淡,瞳孔飘忽不定。

    她金黄色的长发虽绑在一起,却依然蓬乱,花掉的妆容使她看起来略显滑稽,眼圈凹陷着有几分僵尸的味道......

    突然她脚下不稳,腿一软,跌在巷子口的杆子上,紧随着胃中一阵翻涌,无数雪花漫天飞舞,它们狼狈的落在地上。

    大摊呕吐物落在她的人字拖上,旁边经过的路人瞧见她这副模样,只是皱皱眉径直离去。

    “呕......”

    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倒灌时七窍相连,有种生不如死的痛苦。女子艰难的扶着电杆爬起来,生怕再摔倒在地,这一幕竟有些贵妃醉酒的妖娆。

    她的脸贴着电杆面,半睁开眼,看到粉色传单上写着“无痛人流”四个大字!目光下移,299的价格让她娇躯一颤。价格旁边还写着专治各种传染疾病,药到病除的字样。

    扭过头,小巷子深处,一张显眼白色背景板用“红字”标注着“无痛人流”,极其平庸的招牌,上面的字怕不是用脚写的。

    女子又是一阵干呕,顾不得脚下的污物,扶着墙面一路走向巷子深处。

    她身体虚弱,四肢酸软,巷子里路面凹凸不平,险些使她摔倒。

    好不容易来到巷子末端,只见四处都按着生锈的铁栅栏,隐约可见几处窗户向外泄着昏暗的灯光。

    一股潮湿味混着垃圾味蔓延在整个巷子深处。

    女子仔细辨认了一圈,才找到一扇铁门,铁门上密不透光。借着微弱的月光,可看清门上写着“来诊请按铃”。

    她伸出麻木的双手,在铁门表面上下摸索,半天才找到一个凸起按了下去。

    未过多时,铁门从里面打开,门后依旧是昏暗的灯光,灯光前站着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摘下面上的口罩,一张冷峻的脸庞露了出来。

    女子没看清男子的相貌,只是迷迷糊糊的问道:“做手术吗?”

    中年男子目光冷淡,探出头确认了只有女子一人,开口道:“进来吧。”

    女子也未怀疑,刚一迈步,却被门槛绊了一下。她酥软的身体像烂泥一般径直瘫倒在地。

    中年男子低下头,闻到一股异常难闻的酒气。他戴上口罩,面无表情的拖起女子,在拖了几米后,来到一个简易手术室。

    手术室里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手术工具,中间还有一个白色的手术台!相比其他处的凌乱与肮脏,这个手术室倒是显得异常整洁舒适,只是冷冰冰的手术刀等让人不寒而栗。

    女子昏昏沉沉,被摆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她神智还算清醒,看见“医生”一番准备后,拿着一张白纸走来。

    “几个月了?”中年男子穿戴好手套,将白纸丢在女子眼前。

    女子反了反胃中的苦水,难受道:“水,水。”

    中年男子并未犹豫,去一旁接了杯水给她。

    她双手捧起杯子,大口灌着水,杯中水撒出一半,尽数落在她胸前。

    “几个月了?”中年男子拿走空杯,继续问道。

    女子舒服不少,胸脯高低起伏着,回道:“好像是四个月?”

    中年男子盯着她的肚子看了下,又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触摸一会儿,面无表情道:“死胎。你带钱了吗?”

    女子听闻“死胎”,愣了一下,摸向自己的肚子。

    “有现金嘛,还是说手机支付?我这不推荐手机支付,最好是现钱。”中年男子低着头看她,继续问道。

    女子仰起头,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到她早已泪流满面。

    “带钱了吗?”中年男子只是重复道。

    密闭的走道里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这里的格局。此时只有她一个“病患”,而从始至终也只有这一个“医生”出现。

    她感到无助和悲痛,她不知道肚里孩子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怎么怀上的......

    女子从裤兜里掏出两张崭新的一百块递给中年男子,那钱上还有浓郁的香水味。中年男子利落的接过钱,冷冷说道:“不够。”

    她艰难的左右摸了摸,又在另一边的兜里找出五十块钱。

    “就这点了。”女子侧过身,弓着背,瘦弱的背部露出突兀的脊骨。

    中年男子指了指她带有靓丽手机壳的手机。

    女子摇摇头,“两个月没交手机费,停机了......”

    中年男子第一次表现出不满,一声微不可闻的吐槽后将那张白纸递给她道:“签字。”

    女子看都没看就签了字,并自觉地走进手术室躺了下去。

    ......

    手术很顺利,刚做完手术,女子便过了麻醉,也能独自下地。

    她看了眼放在托盘中血肉模糊的“肉”,艰难的咽咽喉咙,心生惶恐。

    “这是第几次了,你再怀上的机会不多了。”中年男子摘下一只带血的手套,冷冷注视着女子,平淡的说。

    女子却毫无征兆的噗通跪倒在地,浑身极具抽搐,面目狰狞,发出怪异的叫声。

    中年男子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一只手套顺势甩了出去,拍在墙面上,留下一个模糊的血手印。

    他惊叫道:“你怎么了?”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他在喊妈妈......”女子跪在地上,金黄色的长发散落在面前,声音低沉,连续叫着。

    中年男子“行医”多年,虽有失手过,但却没见这般架势!但怎么说也是整天和血打交道的营生,怪事见得不少,胆识也较一般人大上不少。

    他立马镇静下来,想抱起跪在地上的女子,却发现她小小的身躯好似千斤,自己根本抱不动!

    她嘴里还在不断重复着“孩子”两个字,而且嗓音听起来越发悲凉,沙哑,面容也变得如夜叉般丑陋。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以为自己失手了,把人整疯了......

    密闭空荡的空间里开始回响女子的叫喊声,中年男子惊慌失措,径直跑出手术室。

    他拿起手机想报警,却想起自己是黑户,报警不是自投罗网!他再仔细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机根本没有信号?

    惊慌之余,他回头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嘴里叫着“孩子”的女子。她披头散发已经看不见脸,那散乱的头发跟着脑袋一起诡异的震颤着。

    中年男子将手机甩到一旁,踩着皮鞋大步跑向门口,想打开门,门却如焊死了般打不开,任凭他使出多大蛮力!

    他试着从铁门的缝隙中向外看,却忽的一下瘫坐在地。入目之处尽是鲜红的血迹,从下而上流淌着,耳边尽是婴儿出声时刺耳的哭喊。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瞬间,整个“医院”内,声音戛然而止。手术室中的女子不再重复叫“孩子”。

    他鼓起勇气站起来,知道自己已经出不去了,只能往回走。

    他心跳始终急速跳动着,呼吸也越发急促,牙齿止不住的打颤,借着一闪一暗的灯光摸索着返回到手术室。

    当他站在手术室门口时,双目一蹬,失声大叫起来,小便也险些失禁。

    只见女子用沾满血的纱布吊死在了手术室里,她那一头金发变成了惨白色,长长的舌头吐在下巴上。而她怀里正死死抱着那个已有人形轮廓的“血胎”!

    那血胎似乎还活着,正张着无瞳孔的白目,恶狠狠盯着已经失魂落魄的“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