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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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魔君 二

    赵宁走在破败棚子之间,唱着极其恼人的歌,跟在敖燕之身后。

    敖燕之回头看了赵宁一眼,眼神平静而冷漠,就像一个老练的屠夫在看一具温热的尸体。

    就在这时,赵宁突然避开敖燕之的目光,蹲下来一手盖住一个正在哭泣的小男孩的头顶,而后轻柔的顺着小男孩的脑袋滑到小男孩的后颈,然后轻轻柔柔的扣住,另一只手解下腰间那把黑色长剑,脸上带着灿烂而和煦的笑,看着小男孩的头,把剑递到小男孩面前说道:

    “小可怜,莫哭了,哥哥把剑借给你,有了剑,你就是大侠了,当了大侠就不能哭了,因为大侠即使全家死绝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小男孩没有停止哭泣,只是朦胧明亮的大眼睛不断的看向赵宁送到他面前的剑,脏兮兮的小脸上渐渐有了渴望。

    赵宁笑着拍了拍小男孩纤细脆弱的脖子,从怀里摸出一块糖,塞进正在哭的小男孩嘴里。

    小男孩嘴里有了甜,下意识的闭上嘴巴,但哭声并没有停,所以只能发出呜呜声。

    赵宁又把剑往小男孩身前凑了,凑示意小男孩接剑。小男孩吸着鼻子,抽噎着,瑟缩着伸出满是泥垢小手,他看着赵宁的眼睛慢慢的把手搭在剑上。

    眼见小男孩的一只手已经握住剑鞘,赵宁直接松手放开手里的剑。

    赵宁这把虽然细,但也剑很长,不算剑柄,剑身立起来有半人高,再加上可供双手握住的剑柄和硬木剑鞘,其分量不会比一般重剑轻多少。

    这重量显然不是满身脏污,破衣烂衫,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能用一只手拿住的。

    眼见小男孩就要被他的剑带着摔到地上,赵宁哎呀一声,一手顶住小男孩的额头,一手握住剑柄,但剑的另一头还是不可避免的掉在了地上。

    “小可怜,你今年几岁啊!怎么力气这么小呀?”

    面对赵宁这始终阳光的笑容,和温和亲昵的话语,小男孩终于止住了哭泣,他羞怯的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才小声说道:

    “我五岁了,再过几年就是大人了。”

    “哦!五岁了!真厉害,那小可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啊,到时候哥哥给你送生日礼物呀。”

    “我母亲说是十一月,但我母亲死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天。”

    “你也十一月生日啊!真是太棒了,我认识的另一个小可怜也是五岁,也是十一月生日,可惜他比你可怜,他跟着他母亲一起死了,所以小可怜你千万不要死啊,要好好活着我才能在十一月给你送礼物呀。”

    在赵宁前面不远处的敖燕之终于回头朝赵宁走过来,站到赵宁面前,一手按住赵宁握住剑柄的手,一手把小男孩拉到身后,然后看着赵宁按耐住怒气说道:

    “我以为你我之间的事情不会连累无辜,没想到你禽兽不如至此。”

    赵宁把长剑挂回腰间,笑容不改的回答道:

    “我到今天还不明白你我之间有什么仇怨,以至于你要用这种惨绝人寰的方式杀我。现在既然梁子已经结下了,不如你告诉我,你我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敖燕之右手缓缓上移,抓住刀柄,随时准备出刀。

    赵宁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他右手握住剑柄,左手垂在腿侧食指快速微微划动。等他手指停止划动,一阵微风骤起,天色也渐渐暗下,黑云在天际翻滚,稀疏的小雨从空中落下,渐渐的小雨变成细小的冰粒,周围的房子,地上的石板上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寒气从这些裂纹中缓缓的逸散出来。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落叶,划过敖燕之的脖子,起初敖燕之对此毫不在意,直到他感觉脖子微微发麻,然后就是略微的疼痛,他伸手摸向脖子上疼痛的地方,放到眼前,看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迹。

    街道上的行人因为这些异象纷纷归家躲避,那个哭泣的小男孩也不知被谁带走,转瞬之间,这条狭窄的街道上就只剩下赵宁和敖燕之。

    敖燕之慎重抬头看向赵宁,用前所未有的戒备语气说道:

    “你做了什么?”

    赵宁缓缓的抽出长剑,嘴角流出一丝黑血,眼睛已完全血红,他咧开嘴,对敖燕之露出一个残忍的笑,语气阴冷的说道:

    “你看不出来吗?我在拼命啊!”

    敖燕之发现周围越来越冷,天上落下来的冰粒也越来远多,越来越快,越来越锋利,他直觉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就越不利,正当他准备违背诺言,出刀把赵宁砍成濒死时,一声悦耳的娇呼打断了他的动作。

    赵宁也被这一声呼喊分走了一丝心神,不过他的眼睛还是看着面前的敖燕之,不敢有丝毫放松。

    敖燕之在这声音出现后就往后退了一步,眼睛也丝毫不敢离开赵宁半点,听见身后那人焦急的脚步声,他不自觉的又往后退了三步,与赵宁之间的距离从一臂,拉开到五六个身位。

    却见敖燕之的身后,一个丰腴俏丽的妇人提着裙子,焦急的向二人跑来。

    赵宁除了分出一丝心神外,没有丝毫放松,而且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一个个符箓从他手中形成,又在他手中消散,很快周围变得更加阴冷,天边的冰粒也终于变成如利箭般的冰锥,而先前和煦的风,也变成削骨的罡风。四周隐隐有一条条黑线浮现出来,连接着一个个晦涩的字符。

    到了这时,再傻的人也明白了,这是一个符阵,而且是一个很可怕的符阵,是敖燕之从没有遇到过,和听说过的可怕符阵。

    这世间修行之人弋符为阵者,无外乎以黄纸为基,以朱砂为引,以自身为桥梁,去与天地沟通,进而引来阴阳五行之气,幻化成世间万物,然后挑选二三最亲和的的灵气,幻化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合理排列组合,才能形成困阵,幻阵,和杀阵。

    而眼前的符阵似是能直接改天换地,把天地伟力放大百倍千倍直接加诸于身,这样的威力,别说他这个筑基巅峰,就是金丹巅峰来了估计也要栽。

    随着那个妇人越来越近,这一条街也变得越来越冷,罡风也已经开始向外扩散,把那些已经冻得坚硬如铁的房屋与路面刮出更多裂缝,而宛如实质的白色寒气,则从这些新生的裂缝中翻滚着满溢而出。

    此时妇人已经来到敖燕之身侧,伸手就夺过他怀里血红色的长刀,反手一刀捅进敖燕之的肚子里,然后拔出长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抬手撕了敖燕之伤处的衣服,把瓷瓶里面白色药粉一股脑都倒在伤口上,之后脱掉自己身上的粉色纱衣,撕掉两条袖子,给他把伤口裹上。

    而在此期间她只和敖燕之说了两句话,一句是夺刀之前说的。

    “我不想你死。”

    第二句是拔出刀后说的。

    “别动,别说话,听我的,想想兄弟们和我。”

    等处理过敖燕之的伤口,妇人转身面对赵宁直接跪下来趴在地上,语气谦恭的说道:

    “道长用这般手段跟我们这些人一起死不值当,奴家已经封了他的丹田,明天以前他没有能力做任何事情,还请道长高抬贵手,不要把命浪费在我们这些人身上。”

    赵宁闻言,停下手中的动手,放开剑柄,抬手打了自己额头一掌,胸口一指,腹部一拳,而后吐出一大口黑血,半跪在地上不断地剧烈咳嗽,

    等他缓过神来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妈的,真带劲儿。”

    随着赵宁撤掉符阵,诡异的天地异象也骤然消失,除了留下一地的狼藉外,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好在这一片都是木屋和茅草屋,这些屋子倒下了能把人砸伤,却砸不死人,因为这条街也买不起,能砸死人的木料和砖石。

    赵宁喘着气,慢慢坐到地上,抬起头露出招牌式的和善微笑,虚弱地对扶着敖燕之慢慢走远的妇人说道:

    “二位,我想我们之间或许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或许我们对米胖子这条老狗有什么共同看法也说不定。或许我们能找机会直接去寻米胖子的麻烦,你我也不用这样两败俱伤让米胖子捡了便宜。”

    妇人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她不顾敖燕之的反对,把他背在身后,折身回来,脚步一点,越过十几仗的距离,伸手一捞,抓住赵宁的衣领,带着敖燕之和赵宁,几个起落越上最近的屋顶,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