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急了，解释道：“婆婆，周处待雨儿很好，从不曾伤害过她，此事关乎名节，断不可乱说的！”

    老妪顿杖怒道：“这个小丫头，胆子忒大了。出来那么些日子，音讯全无。看我找到她，不狠狠惩罚她，叫她三年不得离家。咦，你这般替她说话，莫非你便是周处？”

    周处大急：“婆婆，此事原不怪她，是我留她在岛上疗伤。要惩罚您就惩罚我好了！”

    婆婆哈哈大笑：“你果然是周处？惩罚你！好。那你给我听真，一辈子须得好好对待雨儿，若是有半点欺负她，教我知道了，非踢你屁股。”

    周处惊疑不定，道：“我对雨儿好还不及呢！怎会欺负她？”忽见婆婆皓齿如贝，颈中皮肤胜雪，笑得花枝乱颤，顿时醒悟，伸出双手握住她的手，欢叫道：“雨儿，是你。你是雨儿！”陆雨抹去脸上妆扮，露出笑盈盈的面孔。

    周处赞道：“雨儿，你这易容术当真已经是神乎其技，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刚才可急坏我了！”双手仍握住她的一只手不肯放下，想着婆婆说要她离开自己，心头犹有余悸。

    陆雨用青葱般的手指点一点他脑袋，笑语盈盈：“傻瓜，你可真好骗！昨日我于衣橱内发现这套旧衣，便想和你开上一个玩笑，你倒当真。”

    周处道：“我原本也没有那么好骗，只是听说要你回去，还要惩罚三年不让你出来。我头脑一热，便吓得什么都相信了。”

    陆雨见周处兀自满头大汗，心下感动，伸出手帮他擦一擦汗，一边又道：“我出来日久，只怕父母当真着急，当时我和大哥及小风他们分别时，我跟他们说出去办点事情便回，也没有想到耽搁这么久，想来他们也是着急。这两日我们便离开这里吧！”

    周处道：“这怎么……行？你不是答应还要指点我的功夫吗？多留几日如何？”

    陆雨道：“你如今的武艺尚在我之上，我如何教你？你所不足之处是缺乏临敌运用。这也不是能够教得出来的。其实，人心诡诈，倒比武功厉害得多呀！”

    眼见周处兀自望着自己，眼神中微有失望之意，心中亦是不舍，便道：“好吧！值此盛夏，这里湖水清碧，倒是个消暑的好地方，你便教我游泳如何？”于是，也不再提离岛之事，她的内心时又怎想和周处分别！

    周处听她答应了，欢喜得一蹦而起。忽地拍掌叫道：“你随我来，我昨日见到一个好去处。”拉着她向西北而行。行不多久，忽呼数株大树后水流淙淙。二人绕过大树，便见一条清可见底的小溪，溪水里有红色、白色、绿色、深褐色的各种圆形卵石，两岸均是杨柳，长枝拂水，水中游鱼翕动，甚是可爱。

    陆雨大喜，抄一把清水向周处洒去，周处一跳闪开。二人嘻嘻哈哈互相洒水，溪边响起了陆雨银铃般笑声。周处脱去外衣，纵身跳入水中，“扑通”一声，水花四溅，瞬间不见人影。陆雨吃了一惊，定睛观瞧，忽见水花直冒，周处自水中露出头来，手中捧着尽许长一条鲤鱼。那鱼儿翻腾不已。

    周处叫道：“接住。”把鲤鱼抛上岸来。陆雨嘻嘻而笑，哪里肯接，闪身避开。那鱼儿身上滑溜，在地上乱蹦乱跳，三下两下，滚入水中，摇头摆尾游向深水处，再不回头。

    周处拍手欢叫道：“雨儿，要学习游泳，赶快下来。”陆雨看他游得欢畅，甚是羡慕，自己却畏怯不敢，笑着摇了摇头。

    周处道：“下来，我教你。”陆雨见他游得自在惬意，便脱下外衣，一步步走到水边。周处伸手一拉，她脚下一滑，站立不稳，口中“啊”的一声叫，跌下水来，心烦意乱之间，早被周处托住身体，扶她在水中站稳。便教她划水诀窍。

    学习游泳，重在于控制呼吸。入水时封闭口鼻，出水时吸纳换气；待到学得精深时，入水后即将露出水面便要呼出气流，口鼻中喷气如柱，出水瞬间则要尽可能多吸空气。陆雨内力精深，精通换气吐纳功夫，练习半日，已然初窥门径，能在水底潜行。

    当晚，二人回到宿处，陆雨兴奋不已，犹自谈论心得收获，不肯休息。第二日一早，便到湖畔，继续练习游泳。二人一个教得细致得法，一个学得兴趣盎然。周处号称“恨海狂龙”，水中功夫端的高明。陆雨在名师点拨之下进步很快，每日于湖水中浸练四五个时辰之久。七八日后已经能在溪水中上下浮动，来去自如。

    这一天，两人游得高兴，沿溪而下，游出数里，便听得水响，转了一个弯，眼前一片大水茫茫，钱塘湖已在眼前。那溪水与别处汇聚而来的水流至此跌落而下，一落数十米，注入钱塘湖内，那水花飞珠溅玉，形成一道大瀑布。

    陆雨说道：“处大哥，你能下去吗？”

    周处望一望水势，见下面是一个清碧幽深的大潭，道：“好，我来试试。”一声吆喝，便要跳下去。

    陆雨一把拉住，道：“算了。我说着玩呐。这一跃下去，太也危险！”

    周处“嗐”了一声道：“那下面潭水很深，冲击好多年。如同一床松软的大被子，你看我如何顺水下去。且放宽心，断不妨事！”一面说一面已顺水势溜下。

    那水如匹练，哗哗而下，周处恰似游鱼，在水间游动而下，眼见离潭面还有七八丈，周处大喝一声，双足一蹬山石，人已凌空腾起，犹如一颗炮弹，半晌方才落入碧潭。奇怪的是入水之时，入水处那潭水浪花并未有多大水花，水面片刻便恢复实时模样。

    陆雨不见了周处，不由焦急，连呼数声“处大哥”，并无动静，不由得慌了。探头张望半晌，便要下去找他。忽见潭下水波涌动，周处冒出了脑袋，抖一抖头上水珠，哈哈大笑：“雨儿，你怕是不怕？”

    陆雨拍拍胸膛，长吁一口气道：“吓死我了！你真是个促狭鬼。”

    周处招手道：“雨儿，你也下来吧，我在这里接住你。”陆雨望望深潭，波光耀眼，不由眩晕，连连摆手。周处一声长啸，钻入瀑布，逆势上游。恍如游龙摆尾，悠然向上升腾，到那水浅石显之处，吸一口真气，稳住身体，手中并用，攀缘而上。一盏茶的工夫，已经攀回崖顶。陆雨忙伸手拉他上来。二人欢呼雀跃，欣喜若狂。

    陆雨赞道：“处大哥，你真不枉了‘恨海狂龙’的称号。”

    周处道：“你不是也有‘飞天翼龙’的称号吗？天下又有谁如你轻盈灵动。不要怕，我领你下去，保你无事。”一手牵了她向下溜滑，随波逐流，避险就轻，但有溜滑之处便借势而行，轻轻托她一把。一路上，竟然有惊无险，下到六七米处，二人吆喝一声，腾空而起，跃入深潭。周处身体沉重，入水深些，抬头见陆雨在水中拼命划动，忙伸手托了她向上游动。陆雨抓住他手，心情宁定，浮出水面，大大松了一口气。

    二人这才上得岸来，换了衣服。周处见她脸色晕红，惊魂未定，道：“还在害怕吗？你可是飞天翼龙，龙是水中之王，怎能怕水？”

    陆雨犹自脸红，此时笑道：“我是云中龙，你是水中龙。怎能一样？我本来害怕之极，有你这恨海狂龙在身边，我便不甚害怕了。”

    周处道：“天上固然好，有仙女、白云、飞鸟；水中也有妙处啊，有龙王，海龟、河蚌、青鱼、泥鳅、对虾……咦，还有江豚。”便向她讲起水中各种稀奇有趣的动物和故事。

    听得陆雨着了迷，当讲述自己鄱阳湖斩鲨降豚的经历，陆雨瞪大眼睛，好生羡慕，说道：“你竟然有如此经历，什么时候领我去骑一骑江豚，哪怕摸一摸它们，我也满足了。嘿，江豚真有那么温驯吗？”

    周处道：“江豚当然温驯。要骑一骑海豚，那还不容易。你来我家作客时，我领你去便是。”陆雨想到要见周夫人，忽然有些害羞，面上有些发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