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凤凰将一沓卷宗扔在房顺桌上，这里面是杨逸夫和徐嫣的供词，其中徐嫣的更有用些，里面详尽记述了她所掌握的低语者情报。

    其所述，与内卫已经掌握低语者情况并不冲突，可信度极高。而其中最有价值的情况，徐焉上司是内侍省-内给事-梁亮。

    别瞧这个梁亮只是区区从五品下的内官，他可是大有来头的人。其早年是千牛卫的悍将，在一次随驾行猎时，还救过先帝和武皇，为野兽重伤。

    那一次，他不仅丢了两根手指，还丢了命根子，先帝怜其忠勇，故而赏其在内侍省供职。

    内侍省的内给事定制十人，掌承旨劳问，分判省事，不仅负责传旨宣谕，甚至还管宫中服饰的开销，乃是内官中有实权，又有油水的差事。

    担心打草惊蛇，凤凰并没有下令抓捕，而是派人暗中监视。他的官档，朱雀已经去取了，马上就到。

    紫羽皱着眉头，摇头否定：“抓他，意义不大！内侍省的头头中有低语者的头目，几乎是不公开的秘密。”

    而且，就算坐实低语者与人勾结，在宫宴中给公主下毒又如何？直接、间接参与此事的，被清理了两遍，先后死在内卫别苑和掖庭中。

    这个梁亮之所以没死，就是因为他的个头不小，有实权有能力，又在低语者中很有分量，是个能在圣人面前交代过去的理由。

    如果真是大鱼的话，洪泰的学生，区区的太医怎么能够摸到这条线。现在抓他，正中人家的下怀，我们的调查就会陷入被动。

    凤凰冷冷一笑：“照你这么说，我们该直接去弄那个人了？行啊，房将军点头，本将即刻派人去。”

    房顺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要吵，并从朱雀的手中接过官档看了起来，捕捉到其中一条很重要的信息，却也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合上官档。

    “紫羽说的有道理，这个梁亮，暂时不要动。”

    “至于，杨逸夫、徐嫣找个合适的理由搪塞宫里，这应该很简单，是吧，大阁领！”

    凤凰走后，房顺向紫羽、朱雀二人提出一个了问题：太平公主性子跋扈，做事霸道。她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为什么这么多天，都没有派人申斥内卫？

    这！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太平公主，可是武皇的独女，她所有子女中最受宠的存在，而且在朝也有势力。

    可这次，不仅公主本人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她的人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非常反常。更反常的是，驸马都尉武攸暨，却屡屡生出愤愤不平之言。

    换成一般的夫妻，为妻子鸣不平也就罢！但武攸暨却不会，因为他与公主不睦之事，不管在官场还是民间，都不是什么秘密。

    房顺挑了下眉头：“不睦，为什么不睦？”

    原因嘛，得从宗室反案说起。当年，越王李贞、琅琊王李冲反对武皇举兵造反，济州刺史-薛顗也积极招兵买马，响应李冲起兵。

    事败后，圣人下令将薛顗处死，驸马都尉薛绍也因此受到了牵连，虽然他没有参与谋反，但却被杖责一百，饿死狱中。

    薛绍死后，圣人有意将寡居的太平公主嫁给魏王。但公主却没看上他，还扬言要弄死魏王，武承嗣不得不装病，躲了此事。

    但圣人李武联姻的心却没死，便把公主指给了武攸暨。而当时武攸暨已有家室，有夫人、有儿子，为了让公主顺利改嫁，圣人下旨处死了武攸暨的妻、子。

    当时，负责执行此事的就是凤凰，朱雀也是随行在身边，亲眼看到武攸暨睁裂了眼角，眼神中散发着浓浓的恨意，牙都快咬碎了。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朱雀看的出来，他恨毒了太平公主。

    “是吗？”

    紫羽摆起手指算了起来，公主生薛氏二男二女，武氏二男，这后面的两个男孩，可都是武攸暨的儿子。感情不好，能生出娃来，这还真是千古奇闻！

    这话可是狠狠将了朱雀一军，瞪了对方一眼，朱雀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其词的回道：“这个，神都的贵人，养一些男宠什么的，也并不稀奇。”

    呵呵，紫羽捂着嘴笑了起来，感情这公主不仅害的人家家破人亡，还给武攸暨带了两顶绿油油的帽子。就凭这个，就有足够理由怀疑他贼喊捉贼。

    紫羽颇为好奇：“你是怎么想到他的？”

    房顺摇了摇头：“不会是他！”

    为什么？

    紫羽和朱雀都想不明白，既然不是，那提他这茬干嘛！照此分析，他可是有足够理由的。这种事跟办反案的道理一样，一个怀疑的理由就可以了。

    当然，她俩也清楚，武攸暨不仅是驸马都尉，更是当朝定王，右卫将军。这种人不是说查就能查的，需要请旨再动。

    “不对！你俩想歪了！”

    “大将军与我说过，武攸暨是个真正的勇士，我相信他的眼光。”

    房顺当然不会说，他认识武攸暨，只能假借王孝杰之口说事。但武攸暨其人，的确是个正派之人，就算他要报复太平，也绝不会用这种下作的方式。

    但说他毫不知情，倒也未必，否则他不会干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房顺在想，他为什么干这种费力不讨好事！

    寒碜太平？

    不会！起码在武皇咽气之前，他不敢！

    那他是为了什么呢？他跟梁亮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沉默片刻，房顺吩咐朱雀，去查一查武攸暨最近的行程，他要亲自会一会这位亲王驸马。当然，不是官面上的，他不想节外生枝。

    “是，属下即刻去办，属下告退！”

    朱雀走后，紫羽坐在他对面，房顺将卷宗展开，将卷宗中有意思的一部分指给她。

    紫羽看后，点了点卷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房顺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紫羽双手扶案，娇笑回了句：“你还有选择吗？”

    是的，内卫与武攸暨有隙，紫羽的确是唯一合适替他守住外围的。

    好吧！既然没得选，那就别选了。房顺的要求只有一个，百步之内，不得任何活物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