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证明自己
“姑太太……”
华灼泪水盈眶,原来十五姑太太一直都关注着荣安堂,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只是上一世、上一世又为什么对荣安堂袖手旁观?是了,江南郡离淮南府足有四百里之遥,上一世荣安堂出事太突然,而且当时她那样任性无知的脾气,十五姑太太恐怕也失望得很,自然不会太过关注她,再加上当时流民四处作乱,她被下人带着往青州府逃命,十五姑太太就是有心想救,一则时间上来不及,二则也无处去寻她。
“傻丫头,快把眼泪擦干了,你连大嫂子都敢对着干,还要在我跟前掉眼泪不成。”十五姑太太笑骂了一句,拿了帕子亲手给华灼拭泪。
“姑太太的恩德,灼儿无以为报,请姑太太受我三拜。”
十五姑太太原想拦她,但见她神色坚决,倒也坐直了,生生受了这三拜。
待再坐定时,华灼才从脖子上把血佩取了下来,轻轻抚着背面那“承吉”二字,心思一动,让七巧取了朱砂泥和白纸来,把凤佩沾上朱砂泥,在白纸上轻轻一按,只见上面“承吉”二字清晰可辨,围绕着二字的是一道飞舞的凤纹,仔细看去,这凤纹倒似一个篆体的“安”字。
“姑太太,这印鉴应该不只一面吧?”华灼低头看着印鉴,在凤纹之后,似有断裂,这印鉴并不完整,当初她收到凤佩时,就怀疑应该还有一只龙佩,此时看这印鉴纹路,更是确信了这一点。
十五姑太太并不正面回应,只是道:“当初六哥交给我的,只有这只凤佩,并言明凭凤佩可找回荣安堂隐藏的家业,具体的方法隐藏在蜡丸中,今儿就一并交给你,要不要取回家业,你自己做主。别说我不曾提醒你,你父亲是个迂直的,这事儿最好不要让他知晓,免得害了他。”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只胭脂盒般大小的锦盒,打开来,里面放置着一枚蜡丸,郑重地交给华灼,并道:“当初六哥将这蜡丸交给我时,是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儿。”
言下之意,她从来没有看过蜡丸里密封的内容。
华灼接过蜡丸,低头沉思,十五姑太太的话里,透露出一个更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六老太爷当年只把凤佩交给了华宜人的曾祖父,而蜡丸却一直留在身边,为什么?要知道光只有凤佩,是取不回荣安堂的产业的,还要有蜡丸里藏着东西才行。是六老太爷信不过华宜人的曾祖父,还是担心事有不密,华宜人的曾祖父会被抓回来?他唯恐两样东西同时落入荣瑞堂的手中,这才特意分开保管。
想了一会儿没有头绪,她也就放弃了,六老太爷已经过世几十年,谁能知道他当时的想法,不管怎么样,这块凤佩和蜡丸都回到了荣安堂,六老太爷泉下有知,亦当瞑目。
“姑太太,六老太爷的子女,如今何在?”
有恩报恩,六老太爷对荣安堂有此大恩,华灼自然不能无动于衷,打听其子女的消息,将来若有机会,必定要报偿一二。
不料十五姑太太此时却神色一哀,旋即露出几分愤恨之色,道:“休要再提,六哥便是被他那两个不肖子生生气死的,你莫因六哥便对他们顾惜,这两个不肖子,只恨六哥心慈手软,当初没生生扼死他们于襁褓之中。”
华灼愕然,正待追问,却见华宜人悄然对她使个眼色,然后道:“已经不早了,灼妹妹,还是让姑太太早些歇息吧。”
华灼只得压下满腹疑惑,跟着华宜人一起起身,道:“姑太太,这么晚了,灼儿便不打扰,明儿一早再给你请安。”
十五姑太太也无心再留她们,挥手让她们去了。
待出了正房,华灼才扯住华宜人的衣袖,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原本猜测六老太爷是被荣瑞堂逼死,现在听来,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倒教她迷糊了。
华宜人轻叹了一声,道:“你不知道,当年,六老太爷原本是想把凤佩传给自己的儿子,不料他们……竟为了不被荣瑞堂赶出门成为旁系,就向荣瑞堂告了密,六老太爷当时就被气得病倒,亏得早有准备,连夜把凤佩交到我的曾祖父手上,又派人送曾祖父远逃汝南。此后,荣瑞堂就一直借那两个不肖子的手,逼六老太爷交出凤佩,没几年,六老太爷被两个不肖子活活逼死,幸好当时秦姑老太爷出息了,带着姑太太回娘家探亲,六老太爷与姑太太是一母同胞亲兄妹,荣瑞堂也不敢拦着她去见六老太爷,于是六老太爷临终前,就把蜡丸和凤佩的事情交托给了姑太太,荣瑞堂猜到凤佩在姑太太的手上,就巴巴地把姑太太拉了回去,可是姑太太根本就不理会他们,秦姑老太爷这些年又步步青云,深得圣眷,荣瑞堂就不大敢再逼姑太太了,至于那两个不肖子,六老太爷仙逝之后,荣瑞堂就把他们扫地出门,不知去向了,这次老祖宗大寿,他们也没来,恐怕是日子过得很是不如意,根本就没能力来巴结荣昌堂。”
华灼听了,只是沉默,直到带着华宜人回到秀阁,才喟然叹息,道:“荣安堂亏欠六老太爷良多,两位叔叔虽是不肖,到底还是六老太爷的骨血,我必要遣人去寻他们。”
华宜人淡淡道:“你这又妇人之仁了,那两个不肖子逼父致死,怎配为人,我劝你还是早早罢了这念头,小心他们赖上荣安堂。”
“宜人姐姐,便要委屈你今儿晚上与我同榻了,明日我再让下人替你准备房间。”
华灼转过了话题,并不与华宜人争辩,她相信六老太爷九泉之下,并不希望两个儿子过得不好,父母之心,便是如此,上一世自己那样任性,可是爹娘仍是宠她由她,哪怕明知因她的任性会使荣安堂失去本家这株乘凉树,也还是照着她的心意去做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两位堂叔也不知流落到哪里,能不能寻到还要另说,所以与华宜人争论也无益,等找到了他们的下落,再争也不迟。
华宜人也就不再多言,看了看秀阁里的摆设,轻轻一笑,道:“这屋子布置得倒也素雅,锦被软榻,哪里委屈了。”
华灼跟着一笑,对身后两个丫环道:“让厨房送热水来,八秀,你再取一套我的衣裳,让宜人姐姐换上。”
华宜人的身量要高一些,华灼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稍嫌短些,倒是七巧的衣裳与她的身材差不多,但华宜人虽出自旁系,到底还是个正经的小姐,总不好让她穿丫环的衣裳。好在睡觉时穿的衣裳以松宽为主,虽稍短一些,但华宜人穿着也不嫌紧。
两个女孩儿洗过之后,并肩躺到了被窝里。
“明儿一早,我让刘嬷嬷替姐姐买几套合身的衣裳,先应付着穿,我这里有几匹好料子,回头咱们自己缝制合心意的,外头的衣裳式样虽新,但总不如自己缝制的衣裳穿着舒服。”
“不用那么麻烦,有得换洗就够。”
华宜人显然并不在吃穿,衣裳够穿就行。
“宜人姐姐……说说汝南的风土人情吧,我还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汝南啊……那里风土人情与中原差别倒也不大,人要少一些,地少林密山多,更多的是山林中的瘴气,我娘、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都是被瘴气毒死的,你可千万不要想着去那里……”
“最好吃的是粑粑,用糯米做的,放在窝里用香油炸了,起锅后洒点麦糖汁,又香又甜……”
“那里的女儿家喜欢在身上挂铃铛,但出嫁以后就不能挂了……”
“我家在山脚下,每天清晨,太阳从山峦处升起,满山满山飘着淡淡的雾气,仿佛仙境一般……”
华宜人的声音也像她的人一样的,淡而轻柔,仿佛带着一丝丝安定人心的力量,华灼听着听着,睡意就涌了上来,连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
之后的几天,平静无事,华灼原本还担心老祖宗会派人来把她叫到荣昌堂去,但似乎是顾忌十五姑太太,荣昌堂却并没有什么动静。越是这样,她反而越觉得老祖宗不会轻易消气,恐怕就等着十五姑太太前脚一走,后脚报复就来了。
看来要早做应对,十五姑太太不可能永远待在她这里不走,年节之前,是肯定要回到江南郡去的,或许她可以跟着十五姑太太一起上路,这样荣昌堂就管不到她了。
“灼妹妹,姑太太不会带你一同上路的。”华宜人一语戳破了她的美好盘算。
“为什么?”华灼疑惑地问道。
“姑太太搬到太液池来住,只是帮你顶住老祖宗的怒火,拖得一段时日,好让你有时间应对,但你要明白,重振荣安堂是何等艰难的事情,你又是女儿身,若无大气魄、大决心、大手段,如何能承担这样的责任,姑太太不会让你依赖她,说句难听的话,姑太太已经这把年纪了,因年轻时吃过苦头,身子骨并不算硬朗,还有几年的活头,她护得你一时,护不得一世,所以老祖宗那里,你还是要靠自己去解决。”
华宜人跟在十五姑太太身边将近两年,显然比华灼更明白十五姑太太的心思,而且她之所以留在华灼身边,不正是十五姑太太特意安排她来帮助华灼的吗?
这次的事情,不仅是对华灼的一次危机,同时对她也一样,她需要证明她有足够的能力来帮助华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