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谢诗诗走下楼去，进入隔间时，赵济已经不见了踪影，她知丈夫今日另有安排，便将饭桌稍作收拾。

    楼船一层最中央的房内，赵济推门而入，眼前屋内与外面大不同，这间房是由楼船两层上下打通而成，房间内宽敞高大了许多，却除了一桌一凳再没有其他的物件儿。

    赵济坐于桌后，按下桌侧的一个开关，随后一个影音传讯阵便在桌前浮现，这是经过特殊加密和加工过的传讯阵，传讯质量个保密程度都出奇之高，专在特殊重要地点而设立。

    等待了一会儿，眼前的传讯阵开始连接，一位头发路略微发白、，身材魁梧、气势凌厉的男人出现在传讯阵之中。阵中之人正是白刹国北域大公、赵济曾经的追随者、尹家家主尹起歌。

    但从外表看来，尹起歌只似略显老态的中年男人，虽已六十三岁，但仍精神瞿烁、容光焕发。

    “拜见陛下。”尹起歌跪拜。

    虽是隔空，赵济仍用真诚的声音说道：

    “尹大哥切不必如此，你我二人虽为君臣，但生死之交、沙场之情可是这朝堂规律比不上的呀。”

    尹起歌起身，声音坚韧而有力：

    “君君臣臣，不仅是朝堂规矩，更是一国根本，万不可逾越，还请陛下见谅。”

    赵济也并未再劝说，只是端坐身子，与尹起歌讨论起北域之事。

    “那边也罢，请问尹公，现今北域状况可好？”

    “回陛下，北域边境安稳、士卒精锐。兽人已有八年未曾主动进攻，臣在这些年中操练军事，兴修土堡，如今兽人山脉之口已有千万座土堡连成一片，相互呼应，筑成北域抗敌的第一道防线；又移天换地，在军事要势之处施以沃土，饮水灌溉，修筑城墙，屯田驻兵，为守边战士与家属提供生活之所，并构成第二道防御；修缮大城，赋以大阵，提倡贸易，吸纳人才货物聚集，囤聚人口和物资，形成第三道防线。此三道防线可抵御千万兽人来袭，防线不破，兽人不可出北域。”

    “善。”赵济对尹起歌在北域的作为十分满意。

    “尹公辛劳，朝廷上下、白刹万民皆会感恩尹公功劳，若是一日驱逐兽人，立碑于兽人山脉之外，则当封王拜相！”

    尹起歌面无改色，正声道：“臣万无封王之心，只想这天下和平，百姓安生，白刹繁盛。”

    “尹公高节。”

    赵济续而问道：“北域四族，数百年来互相扶持以固疆域，如今尹大哥掌控北域，且问其余三族状况如何？”

    尹起歌直言不讳：“赖陛下信赖，尹家可为一域代表，统筹四族，安定国疆。三十年前四族鼎盛，实力强劲，当以刘、黄、尹、赵而排名，后臣奉命经营北域，削藩而强国。如今北域军事财政等皆为朝廷掌控，各部要职全为陛下所派官员，四族私兵被遣散或收拢，如今也紧留得些江湖名气，再无往日风采。”

    稍作停顿，尹起歌继续道：“尹家亦如此，臣知为官当避嫌，因此对族中子弟严加管教，只许其修炼保国而不准为官做差，如今尹家上下除却臣一人皆无政职，只有些许儿女凭军功在军中效命，但尹家之人重忠君爱国而轻家族血脉，陛下亦可审核之。

    “除此之外，尹家也就还剩些承袭的爵号，为先帝恩赏。”

    “尹公大德，朕自愧不如啊。”

    “陛下之雄韬圣明天下难有，此为白刹之幸，臣不过尽责而已。”

    “那北域军士现今操练如何？”

    “回陛下，北域11亿人口，有在册修士九百余万，在职军士八十万，预备军三十万，动员潜力约四百万，另有辅兵（凡人或修行低微者）一百三十万。但北民善战好战，恋家故土，若战事紧急，全民动员未尝不可。”

    赵济听完尹起歌的汇报略微点头，这些情报他早已看过更详细的数据，但此时询问只是为后事更好的铺垫。

    “尹公所辖之地，朕自不担心，北域子民抗敌之情白刹皆知，但朕仍心有遗憾，此事仿佛心魔一般缠绕朕已久，尹大哥可否竭力助朕破之？”

    “陛下请将。”

    赵济双手撑桌，起身而站，目光灼灼，说出了一句让尹起歌心惊的话。

    “朕欲编练新军，改良战法，倾国之力，驱逐兽人，游猎万兽山！”

    尹起歌大为震撼，但更为敬佩之，因赵济之想更为他所愿，将兽人赶至万兽山以北，反守为攻，封狼居胥！

    尹起歌下跪，诚声道：“陛下壮志，臣定全力以赴。”

    “朕在位三十三年，勤政务实，爱民强军，如今国库殷实，民间富足。但有兽人异类悬刃头上，让朕日夜难眠，如今时机成熟，当主动出击，驱逐异族。今日你我君臣二人在此，便为此事先做商议，只待兵强马壮，便行这一劳永逸之举，尹公可先行提些建议。”

    “陛下，北域之民虽好战，但奈何人口较少，经济落后，因此当施以政策从中域或南域补足实力。臣认为当先在北域施行人口、修行、商税等优厚之策，吸引各域各界来此定居、修炼、经贸、生产，再用福利之政使其落户、从军、从教等，几年之后，可让北域进一步发展，为战争打下更好的客观基础。”

    “同时兴修道路、建立大型传送阵、完善传讯网络，向兽人部落派以探子、间谍侦察敌情或通商而得情报...”

    “百年来皆为敌攻我守，民间进攻之心尚不得知，当调整舆情，调动民众情绪，培养仇敌侵略之心，为出击奠定主观基础，同时教识天下兽人之地理、文化、种族等，更当着重兽人域内的宝物、灵地......让天下之民识兽人、仇兽人、贪兽人......”

    尹起歌尽自己心中所想与赵济一番长谈，赵济执一书石记录灵感、要点，同时不断思索，与尹起歌不断商讨，直至夜深，浮心船上的那间灯火仍旧通明。

    ......

    且说这是赵无言第一次喝醉了酒，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稍微好转了些，他可整整起起睡睡了无数次，期间更是呕吐了十数次，只教他每一次呕吐之后都心有余悸，恐有一口气上不来就交代在了那。

    翌日，赵无言从自己房内起身，虽说昨晚已有宫女帮他擦洗了身子，但他的口鼻之中还是一股难闻的味道，时刻提醒着他喝醉了会有多么可怕。

    “看来以后喝酒定要适度，切不可喝大了。”赵无言也是发现昨天初有醉意之后便逐渐失去了对酒精的感觉，因此才会越喝越多，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言儿起来啦，身子可好了些？”谢诗诗来到赵无言房间看望他，也是时刻操心着自己的孩子，大小事都放不下心来。

    “娘，孩儿无事，只是再不敢如此喝酒了，昨日可给孩儿狠狠地长了个教训。”

    谢诗诗昨日在场，也知道是父子俩喝得尽兴，自己与赵无言也都不太懂酒，因此才失了度量。

    “一会儿再喝些水漱漱口鼻，看能否好受些。”

    看着赵无言偶尔会不由自主地抽抽鼻子，摸摸鼻子，谢诗诗也知他还未完全缓过来。

    “倒是你爹也不知道换喊个停，就光顾着和你乐呵了。”

    “父亲闲暇之日能寻得开心，也是我这身为儿女当做之事，孩儿开心还来不及呢。”

    “他倒是有个为他着想的好儿子。”

    谢诗诗没再和赵无言谈论赵济的话题，只是看望一番后便回兹秀宫去了。

    傍晚，皇城尹府

    “姨娘，这黄焖鸡可真是好吃，汤汁香浓，肌肉爽弹，而且这块儿猪蹄儿更是点睛之笔，满嘴稠香，甚是好吃。”

    苏荷闻言，笑呵呵地给赵无言又夹了块儿猪蹄儿。

    “好吃就多吃点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等太子长大了还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小姑娘呢。”

    赵无言这些日子已经偶尔会留在尹府吃饭了，他不客气，尹府也就更欢迎，而且他还发现苏荷姨娘做的这一手黄焖猪蹄儿可真是绝了，正符合他的口味，不过锅中以鸡为主，猪蹄儿为辅，他为了夸一下猪蹄儿，也就先称赞了一番黄焖鸡......

    “谢谢姨娘。”话落，赵无言也颇为亲切地给一旁的尹湘云夹了块儿鸡肉。既然猪蹄儿如此对自己的胃口，那就只能请尹湘云多吃点儿鸡肉了，不然赵无言怕自己一碗还没啃完就被尹湘云给连锅端了。

    看了俩孩子开心地吃着饭，苏荷也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又是夹菜又是拿饮品的，教赵无言一直在连连称谢。

    终于，一顿饭下来，赵无言碗边摆了一圈猪脚骨头，而尹湘云碗边则是一小堆鸡骨山，赵无言直言这全是自己的功劳。

    尹府有客人前来，苏荷便提前离去了。

    赵无言看着身旁的尹湘云在苏荷离开后眼神不断变化，似乎有点儿阴沉，他大感不妙，连忙开口道：

    “湘云姐姐，来，无言给你擦嘴。”

    结果回应他的却是尹湘云的一计掐腰，防不胜防，防也防不住，直教赵无言窜老高。

    “姑奶奶这又是怎么啦，刚才不是吃的挺开心的吗，我哪里又招惹你了？”赵无言试探道。

    “哼！”尹湘云指着自己碗边的鸡骨头说道，

    “就你爱吃鸡！你全家...鸡招你惹你了！”尹湘云似乎快爆粗口，但意识到不对又只能改口。

    “这有什么不好吗？”赵无言疑惑。

    尹湘云又往他腰上来了一下，转过头去不理他。

    “哪有一个劲儿地只往人家碗里夹一样东西的呀，自己这块刚吃完，他又夹来一块，感情要不是最后吃没了，他能一直夹下去。就算我吃的多了点儿，那也不能只吃鸡肉呀。”尹湘云心中无力吐槽，但她又不想和赵无言解释，不过只怕她好久时间内都不会再碰鸡了。

    “那我下次给你夹猪蹄儿？土豆？小青菜？”赵无言还在试探，得到的只有尹湘云的一个大白眼。

    “哼！猜不到就别猜了，快去把碗筷都收拾了去我就原谅你了。”

    “得嘞，小姐您稍等，咱这就给你收拾干净喽~”赵无言办起小厮的声调，还真起身收拾了起来，若让外人看到恐怕心里也会对这尹府有点儿想法的，毕竟赵无言在宫里可也没干过这种活计。

    “小姐可满意？心情好些了没？”

    见尹湘云发笑，赵无言就知道没啥问题了，于是转身变脸，准备来个翻身做主人：

    “小小女娃，竟然如此乖张，且教我无言大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话未说完，就又被尹湘云掐了回去，可谓是一招鲜吃遍天。

    “待我修行归来，让你这妖女知道什么是人间疾苦！”赵无言仍旧嘴倔，但尹湘云也不好再真动手了，毕竟打闹肯定也是需有个度的。

    “那到时官人可要怜惜奴家呀，我本一小女子，怎敌得过赵大官人呢~”

    尹湘云突做娇弱，给赵无言给整不会了，他也只能尴尬地把到嘴边的词儿吞了下去。

    “哼！真是从你身上好难占点儿便宜。”

    “难道你还有什么想法？”

    ......

    ......

    帝国日报

    玄元7705年10月23日

    知识刊文第十九期第一卷

    作者：温崇礼

    论兽人一族起始

    兽人一族，现居于库鲁比一域，为玄域之北，以万兽山为天堑与人族对峙，千百年来互有输赢，但多兽人攻人族守。万兽山脉横跨大陆东西，但内有多处大峡谷直通南北两域，为兽人与人族埋下了不可消解的战争种子。其中沙云国与白刹国两国与兽人领地直接相邻，亦是两族之战最直接的爆发地，其中沙云国多与兽人灰角对峙，我白刹国多遭兽人黑角入侵，因此二族万世之争从未停止，也不可停止，人族，尤其我白刹国军民遭兽人侵害已久，千百年来血债累累，当为不世之仇。

    细说兽人一族，相传为兽人始祖“角帝”而传承分化，后“角帝”消陨，兽人统治集团一分为三，分别为白角、灰角、黑角。兽人以部落为基础建制，联盟为其国家制度，兽人三角亦可称三部、三国，三角都以角族为黄金一族，统领联盟其他种族，相互之间亦如同人族之国，政治斗争、军事征伐、经济往来等从未断绝，可视其为异族版的人类社会。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血海深仇万世不忘！

    与我白刹一国隔万兽山脉对峙者，多为黑角兽人，其内种族万千，形态各异，有形似妖兽者，有人形兽面者，人面兽形者，而其黄金一族更是只比人类头顶多一黑角，为其力量源泉。而黄金族人天生俊美，更符人类之审美，但其心性残忍、弑杀冷血，更以人肉为食，曾有大能试验过黄金一族亦与人族有生殖隔离，因此切不可因其相貌相近而有所共情，兽人与我人族之仇不共戴天。

    而除却体态不同，兽人与我人类修行之方式亦大不相同，主以吞噬为主，因此兽人境内虽修行生存环境好于我人类之域百倍，但有大量灵石矿脉、天材地宝不被兽人所用，以笔者看来此实属暴殄天物。若我人族可得其地，则必定物资更为博美，修行之路更为顺利，但千百年来只有兽人侵袭我白刹北域，却未曾有我白刹军士征服异域，实属可悲可叹！

    且说我白刹国当今白帝，勤劳善政，在位三十余年让我国商事繁荣、百姓富足、修炼通顺、甲士强劲。笔者曾幻想过，若有朝一日我白刹可出击兽人山脉，夺得那天财宝地，报我祖辈血肉之仇，富我白刹万亿之民，强我辈修行之事，那该是如何的一番大美天地。

    但兽人一族强劲，占得至宝又侵损我白刹子民。玄元7206年，兽人突破万兽山，一路杀至我国南域，烧杀掳掠，我白刹创国之初便为其迫害，死伤七亿百姓。玄元7238年，兽人再次来袭，我白刹国主跪求他国来助，将兽人困守在北域一域，但仍死伤千万，更有损国节。玄元7242年，仅隔四年兽人再次来袭，仿若视我白刹如其俎上鱼肉，任其宰割，此一役我白刹子民奋力抵抗，死伤近亿。.....

    玄元7697年，即八年之前，兽人再次入侵，但我白刹军士视死如归，御敌于外，当今圣主总览全局，驰援北域，北域大公亲临沙场，与敌作战，最终以死伤四十余万军士为代价而抗敌于境外，而我白刹国子民也因此可以安居乐业，恣意而行。而当今白帝亦在少壮时亲赴北域，厮杀疆场，十岁赴北，以军工升至副旗主，后归来即位。

    ......

    我白刹以武立国，以武拒敌，但如今可仍要为兽人鱼肉乎？

    ......

    帝国日报上洋洋洒洒一段文字印在头版，为天下所知，在民间、朝廷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

    同时各种题材、形式的传播文物也在各处悄然开花。就比如某某男科的最后一页上写的文章是“那一夜，兽人进了村”，又或者某某军事杂谈上有篇文章“我的父亲在北域从军”，还有一国内知名歌舞团体新编曲舞“巾帼抗敌”，民间戏曲“谁说女子不如男”等等等等。

    一股新的潮流似乎在白刹国中逐步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