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那老妪的尸体被抬过来放在空地上。

    沈思慌忙回头查看，可只瞥了一眼，便吓得往周方怀里钻了钻。

    在苍白月色的照耀下，死者颈部的刀口，大的吓人，鲜血浸满了整件上衣，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沈思终究是没忍住，捂着口鼻，干呕了一下！

    “将军，一刀毙命，刀法极其利落。”下属像郭将军禀报。

    郭辰走近看了一下，残余的血液还在不断渗出。

    沈思踌躇了一下：“虽是不忍直视，可嬷嬷在危机关头还想救自己于水火……”

    想到这里，沈思还是硬着头皮，微微侧头过来，再次确认一下，死者是不是照顾自己的嬷嬷？

    郭辰察觉到了沈思惊恐而又小心翼翼探寻的模样。

    他迟疑了一下，转身问沈思：“沈小姐，这老妪你可认识？”

    沈思从周方怀里下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郭辰本想伸手帮扶，可周方已牢牢的扶住她的肩膀。

    沈思徐徐走近那具尸体，长袖盖着手指，遮住口鼻，在死者的头目仔细端详了一番。

    当看到死者头部还未凝固的伤口时，心里‘咯噔一下’，她微微起身，低声说：“是白日里照顾我的嬷嬷！”

    看到嬷嬷惨死的模样，难捱心痛，声音颤颤的说：“他们将我带到这里后，便一直遮着我的双眼，直到今日，因我生病，他们才派了嬷嬷来照顾我……”

    说到这里，许是想起了刚才杜淳风欺辱自己的情景，沈思的身体明显轻颤了一下。

    她顿了顿，调节了一下心绪，而后鼓起勇气继续说：“刚才，嬷嬷为了救我，被杜淳风在脑袋上砸了一下。”

    说完，她伸手指向了嬷嬷靠近太阳穴处的伤痕。

    顺着沈思手指的望向看去，老妪的太阳穴旁边，确实有一处还未愈合的伤口。

    “来人，验一下！”郭辰吩咐手下。

    “听他们说，嬷嬷是位哑婆。”说到这里，沈思不由的叹了口气。

    “嬷嬷虽是口哑，可做人应当是个极温暖又细致之人。”说这话的时候，沈思不自觉地用右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左手，就好似刚才嬷嬷帮她暖手一般。

    “那满手的老茧，平日里定是个勤快又能干的人吧！”沈思看着嬷嬷此刻安静的躺在自己面前，手指颤抖，眼里似要落下。

    一旁的郭辰，将一切看在眼里。

    男人从袖筒中抽出了一方素绢手帕，递到她面前。

    沈思一愣，本是有些抗拒，犹豫片刻可还是接下。

    出于礼貌，她本想道谢，不料男人却已大步向前离开。

    沈思眼眸微垂，轻抿双唇，暗暗的想：“算了。”

    随行的军府医生，认真检查一番后，方才起身汇报：“此人系颈脉断裂致死，如沈小姐所说，口中确实无舌！”

    郭辰听后，没说什么，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沈思。

    “报，他们未进吴兴城内，而是一路向钱塘方向逃去。”士兵又来报。

    “钱塘？那岂不是要进浙江东道！再追下去，怕是要暴露了这次行踪。”郭辰命人撤回。

    “撤回？”周方有些不解。

    “再追下去，你可知到了谁的地界？难道要葬送我瀚海营一众将士的性命？”郭辰戾气毕现。

    这三连问，竟将周方问的哑口无言。

    虽是不愿介入朝堂争斗，可浙江东道节度使赵商是谁的人，他还是清楚的。

    夜凉如水，周遭只有凛冽的寒风袭来，沈思无声的将身上的大氅裹了裹。

    “沈小姐打算如何处理这老妪的尸体？”郭辰看着身旁的沈思询问。

    “……”沈思不知，杜淳风一党刚刚逃跑，尚未追回，又如何替嬷嬷报仇，她微微蹙眉。

    “就地掩埋！”郭辰见她未发一眼，抬了抬右手，命令将士们将老妪掩埋。

    毕竟他们不可能抬着这具尸体回城，杜延那人狡猾至极，到时不知会整什么幺蛾子。

    犹豫了一下，沈思偏过头来，小心翼翼的看向郭辰那张清冷俊逸的脸，请求似的口吻说：“可否请郭将军厚葬嬷嬷，若没有她，我可能撑不过今日！”

    沉默片刻，郭辰‘嗯’了一声！

    又吩咐下去：“明日，从城内寿材店买副上好的棺材，找处好的茔地下葬！”

    周方有些不解：“为何不将这老妪带回城内与杜家对峙？”

    死去的老妪既是周府的下人，而沈思也已亲眼看到，一切皆是杜家人所为，为何还要急忙把他们的罪证销毁！

    “你觉得他们为何杀此老妪？”郭辰看着眼前这儒士，饶有兴趣的反问。

    这句话好似一阵凌冽的寒风，猛的吹向了一旁的沈思。

    她心思一沉，吓得手指不由自主的轻颤。

    杜淳风离开前说的那句话，犹如魔咒吹向了沈思耳畔：“今日暂且让你逃过，你迟早都是我的！”

    还有他说的夏日那次的药！

    他在自己康复不久便去沈府寻衅滋事！

    他们还往沈府塞眼线！

    杜延还曾向父亲提议结亲！

    他们还说事情未成之时，这两家的亲是一定要攀上的！

    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他们还要做什么卑劣之事？

    想到这里，沈思吓得乱了心神，她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向郭辰，无助的说：“示威！他们在向沈家示威！”

    看到沈思这般惊吓模样，郭辰心口微滞：“这杜淳风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才让她如此恐惧？”

    不过，这答案从软糯的沈思口中说出来，倒是让郭辰有些意外。

    周方似有些不解的问：“示威？”

    沈思看到郭辰凝视自己的目光，随即垂下眼帘，看向师父，慢慢解释：“对，示威！因为他们并不知赶来救我之人是郭将军与周公子，只当是家父和兄长，所以才残忍杀害嬷嬷故意抛下，以此警告沈家！”

    他明眸直视那抹娇小的身影，心想：“就是胆小了点儿，还挺聪慧！”

    此刻的周方才恍然大悟！

    他只知这杜家嚣张跋扈，欺行霸市，竟不知他们如此凶残无人性！

    说到这里，沈思侧身看向长身玉立的郭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