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湖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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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湖往事·13·巫斯岱之战(四)

    琨营中飘逸着哀嚎声、血腥味、被截下的残肢断臂以及或被族亲认领、或全族阵亡的尸首。三刻前,他们忐忑地进入北谷口,穿过由同胞们的尸体铺满而无处落脚的谷底,吃力地咀嚼着恐惧,干涩地吞咽着悲愤,疑惑地抚摸着汉军遗弃的残破战车,不甘地眺望着胜利远去的道道车辙,惶惶然扎营整顿。而那仿佛是杀神霍去病附体的燕然将军,此刻正占据南谷口和偏南部的山林,随时准备夺取他们的性命和荣耀。

    “啊……”一名磐石军年轻武士痛苦呻吟,巫医正将他右手腕上黏连的最后一小片皮肉切下。“这是母亲赐予我的手……我该怎们跟她交代啊……”哭泣着,像是在对一旁的苏格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随后艰难地将断肢用鹿皮巾包裹起来。因披膊的保护才没有被斩断右臂的苏格,看着不再完整的战友,眼眶踱泪,转身又望向那个曾经英俊俏皮的库斯坤——利刃斜划过他面庞,虽未伤及双目和颅骨,却定会留下一道令姑娘们恐惧或生厌的疤痕。在苏格的期盼中,昏迷的萨斯坎被人抬进了帐篷。“太好了兄弟,你没死,太好了……”苏格揉着淤青的手臂,如是想;撤退时他只远远瞥见这位挚友被敌军的斩马剑重重地砸在了青铜盔上,本以为失去塔施尔的悲伤会再次席卷。

    “为什么!为什么!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十万大军为什么吃不掉区区五千敌兵!”单于大帐中,且鞮侯一边压着伤口的草药,一边来回踱步,怒吼质问道。弧赤鞮大巫师弓腰跟在他身后,发出似猫、似鼠又似狐狸的声响,唯恐药剂掉落。

    诸王众臣和大贵人们盘腿席地,摇头叹气,鸦雀无声,心中默默算计着本部的损失。就连足智多谋的左伊秩訾王和狡黠远略的左贤王,也失去了先前的沉着和自信,不知如何回应君王的愤怒。

    “滚!别跟苍蝇一样围着我乱转!我还没死呢!”单于猛然转身一脚踢在老巫师的肚子上,令他向后翻滚起来,伴着受罚之犬的嘤啼。且鞮侯又冲向这个战战兢兢坐起的可怜人,将满满暴戾、杀气腾腾的绯红眉眼近至他面前,用一种诡异地口吻说道:“要不,你亲自去一趟可恶的撑犁那里,将我们的愤怒传达给他?”弧赤鞮闻言又是一阵哀鸣和翻滚。

    “看来,”也许是这一脚稍稍发泄了他的愤怒,又也许是对天神的亵渎使他平添了几分愉悦,见众人依旧不愿开口,大单于收起愤怒,说道:“李陵所率领的这支部队,一定是汉军精锐中的精锐。远程能和十几倍于自己的敌人对射,近战能和我们最好的勇士搏杀,整整一千个黑林蛮兵被他们屠戮殆尽,这不是精锐是什么?他们如此且战且退,一直将我们往汉朝边境引诱,其中一定有蹊跷。出了摩孥峡谷,是不算宽广的山间低地,而再往南便是伊兹纥山,那可是我们和汉朝的界山。山的那边,不,就在山中,一定有大量汉军主力在等着我们!”

    且鞮侯说完,环视四周,将众人的恐惧、愤怒和不甘尽收眼底,寻求下一步命令的合理性。

    “我们撤军吧。”单于叹气道。

    “父王大单于陛下……”出乎他的意料,从来不敢忤逆父亲意愿的狐鹿姑离开座位,跪在他面前,坚定地进谏。

    且鞮侯皱皱眉,看向他。

    “父王,您亲自率领十万大军与这李陵五千步卒鏖战十多日却不能胜利,那我们将来还有何脸面派遣使节去汉朝?南国皇位上的那只老狼獾一定会更加轻视我们!就像我们之前所讨论的,如果将李陵放归汉朝,那他必然会凭借这次的功绩而倍受刘彻器重。五千步卒尚且令我们焦头烂额,若他日,李陵带着数万骑兵前来,那黑沙之战必将重演!而我们,哪里还经受得起一次那样的战争啊?”左贤王恳切道。

    “左贤王言之有理,这个李陵,恐怕有霍去病的英灵相助。刘彻也一定是这么想的,若将他放归,让那老儿再次萌生发动大战的念头和信心,便会是我们的末日啊!”左伊秩訾王也终于开口,如此附议。

    “对!”

    “不能放他走!”

    “死伤了上万勇士又如何,他们明显也在减员!即使再死伤这么多人,我们也必须将这个杀神剿灭!”

    “马背英雄们的荣耀呢!被寒风吹散了吗!老撑犁不给我们,我们就自己去抢回来!”

    “我们郁鞞部落阵亡者已达到三成!剩下的勇士们心里难以盛放而滋滋溢出、勃勃喷发的,并不是恐惧的泪水,而是复仇的怒火!”

    “对!勃蔑部落的勇士们也不甘心!”

    “雍屈部落不甘心!”

    “阿德格部落也不甘心!”

    “杀了李陵祭天!老撑犁若真是如此宠爱这汉将,我们就将李陵送到他身边去!”

    且鞮侯惊诧,他罕见地误判了臣僚们的意愿,也首次低估了他们的战斗意志。于是决定顺应这浩浩众意,继续进攻,但他仍在微微震颤的双手清晰地记得李陵的锋刃劈砍过来的力道。

    “你怎么了且鞮侯,是怕了吗?挛鞮一族什么时候胆怯过?你不是想把心爱的女儿嫁给那李陵吗?你不是想要将他请为家人、一同在草原上驰骋吗?昔日面对卫青和霍去病都没有这么犹豫,你是真的胆怯了吗?还是说你已经老了?”且鞮侯如是想,疑惑和不甘占据了他厚重盔甲下的胸腔,深红色、青紫色、暖棕色、亮橙色的几股暗流在体内错乱涌动。

    最终,琨权贵们商定,暂时仅出动小股部队轮番骚扰攻击,意在让汉军撤出南谷口,并于喀斯凯山和挛鞮山之间的低地利用骑兵优势将之歼灭。

    他们这般谋划并非一厢情愿。二十余日的战斗下来,李陵兵团同样已损失惨重。在编精锐已减员至三千出头,辅兵和杂役只剩八百余人,马匹共计不足六百,战车仍能驱动的仅存七十三辆。士卒兵器多有卷刃、折损、断弦者,甲胄盾牌也不同程度地残缺、离散、丢失;而最重要的杀敌利器——弓弩之箭矢,历经漫长鏖战,及被迫随战车一同抛弃,已不能再令他们有恃无恐、随心所欲地输出。

    所幸,某次战斗中,汉军俘获了几个贪功冒进的龙卫军。严刑审问过后,李陵及诸将得知了单于的顾虑,便召开军事会议。

    “弟兄们!看来这且鞮侯也快撑不住了,”李陵对仅存的几位将官说道:“为今之计,我等应当继续死守谷口二三日,利用车垒和山林庇护,对胡虏造成十足伤亡,彻底震慑住单于老儿。随后趁其不备,全员出谷,向南急行,以最快的速度穿越低地。只要我们能抵达鞮汗山,胡虏必定撤兵!”

    被利好消息提振了士气的将官们,纷纷对这一计划表示肯定。

    “末将以为,此间我们还可派出的十多支小队,每队五六骑,来回驰骋于此处和鞮汗山之间。且一定要让琨人看到!那且鞮侯定会以为我们在和援军互通消息而更为忌惮!”韩延年兴奋地提议。

    “准!”

    李陵见众人再无言语,俱皆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便下令道:“诸将听令!遣弩手隐入两侧山林乱石之中,精准狙击,尤其要挑那装备精良的富贵胡骑射杀!剩余士卒以伤损战车堵住谷口,全员持弓,抛射掩护!完好的战车整备驭马,所有坐骑不卸衔铁,随时准备南撤!”

    “诺!”校尉军候们领命,正欲转身离去,又被李陵叫住:“告诉弟兄们,击毙了多少敌虏,让他们自己记着,无需查验,回到大汉,本将悉数三倍呈报圣上!”

    “诺!!!”

    望着他们兴奋出帐的背影,燕然将军握紧腰间长刃的剑首圆盘,心中暗暗寻求父兄在天之灵的庇佑。

    翌日,浑身酸痛的苏格跟同样疲惫的磐石军袍泽们一道,随且鞮侯登上山腰的台地远眺战局。一群又一群部落兵向车垒发动进攻,并一次又一次被敌军射退。琨人这般分兵进攻也实数无奈——摩孥谷南口逐渐收拢狭窄,且布满乱石,骑兵根本无法大队出击;而徒步入山林欲居高临下者,则大多惨遭狙杀或斩首,也只得作罢。席地盘腿的大单于,右手抵着垂下的额头,痛恨人类的耳朵无法像眼睛那样闭合,让他不得不听着谷底臣民们的哀嚎、战马倒毙前的悲鸣和撕裂空气的梭梭箭雨声;偶尔睁开眼睛,却不抬头,麻木地侥幸撇望,期待奇迹发生。

    撑犁天神似乎真的厌倦了这位骄傲的狼王,奇迹并未出现。相反,三天中,琨人轮番发动了上百次进攻,俱皆以失败告终。据说,阵亡者超过两千,负伤的更是多达五千余,各部落的战斗意志都在消减。荒原之主闪烁的目光中,汉军骑兵往来飞驰于摩孥谷和伊兹纥山之间,令他第一次觉得天地万物都已将自己抛弃。

    然而,不为且鞮侯所知的是,琨人虽未能突破汉军车垒,但他们无休无止的攻击还是让对手疲惫不堪。三日鏖战,李陵麾下又有八百多人阵亡。眼见胡虏们的进攻愈发疲软,艰难招架的燕然将军意识到,令敌人怯战的目标业已达成,于是下达了南撤命令。

    汉军大部清点好剩余物资和伤员,或乘车或徒步,先行转移。驭马之外的三百多坐骑则被分配给留守的战士,他们的任务是在李陵的亲自指挥下继续坚守大约一个时辰,为身后的袍泽们争取时间。

    傍晚时分,且鞮侯站在归于沉寂的南谷口,眺望徐徐向伊兹纥山赤兰峡谷进发、已行至半途的汉军。诸王众臣纷纷远离他的鼻息,三五驻足,窃窃私语;猛士游骑试图遁出他的目光,七八聚拢,低头喃喃;残喘伤者竭力压低呻吟之声,羡慕起周遭亡人的安详自在。坡面的旱獭、雪里的白鼬和林中的獾,窸窸窣窣,惶惶探出头来;乌鸦、秃鹫与豺狼,或无声盘旋,或静谧徘徊。漫山岩石上,草原女子用以熬煮指甲油的苔藓,红橙黄绿,交头接耳,悉数停顿伸展;松针强撑着背上五指后的积雪,深怕惊扰大漠之主的思绪。唯有南国豪勇们散落的战车赳赳傲立,破盾、残甲、折戟、断剑悬挂其上,随风摇曳,忆来阵阵讥笑。

    “喜讯!喜讯!请准备好喜讯礼!不然我是绝不会开口的!”

    一个似乎失去了察言观色能力的少年部落兵,如此兴奋叫嚷着驰来。双腿在马肚子上欢愉地时飞时落,衔铁还未被拉扯,他便扔掉缰绳跳下马背,踉跄翻滚又跃起,碎步近至君王身前,无视禁卫们的利刃,噗通跪倒。双臂不顾嵌入雪中的额头和咔咔作响的肩胛骨如何阻拦,径直伸向天际。众人俱皆惊出冷汗,唯恐这痴呆莽撞的怪物是自己的部属或族亲。但那牧民之子也许真的带来了通天的利好消息,令他在大单于凉凉肃杀的双眸前仍能挥舞卑贱的唇舌。

    “禀报撑犁孤涂大单于陛下…”不知死活的家伙抬起头:“蜣螂似的奴隶被山峦般的喜讯压得喘不过气了!撑犁天神在上,若您不恩赏我喜讯礼,我卑贱的舌头便会因无法承受这重负而灰飞烟灭!”且鞮侯本就强忍着黑骨顽童的无礼,又听到那不肖神祇的名号,怒火撕扯起肋骨间的筋皮,冲撞起喉管底的肉阀,欲烧穿胸腔唇齿而出。但或许是侥幸贪求一丝希望,亦或还未来得及想好如何吞噬眼前的杂草,天之骄子竟点了点头,探向腰间匕首,连着装饰华丽的金鞘,从革带上拔下,扔给年轻的信使。

    “您卑微的奴隶、我和另外三个兄弟,抓到了一名敌人,他说自己是位有资格参与汉军军事会议的将领。但这个人因为种种原因,趁汉军撤退时藏在了遗落的车中,等着向我们投降……”赤贫少年盯着身前雪地上被君王的匕首砸出的美妙痕迹,舌头绊了一跤:“他说自己有足以让大单于陛下击败那李陵的重要情报,要亲自献给您!”

    “你再说一遍!”单于听闻此言,眯缝的双眼瞬间睁开,泛起愈发明亮的光,伴着难掩的惊诧和质疑的欣喜。

    “回禀撑犁孤涂……”

    且鞮侯一抬手,将他的话打断,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稳、却难掩兴奋道:“好小子,你是只勇敢的喜鹊!如果那汉兵所言非虚,本单于会给你们每人赏赐一千只待产的母羊、三十匹马和牛髀石一样大的黄金作为喜讯礼!”还不等顽童言谢,又沉下声音补充道:“若他在撒谎,那么你们和那汉兵的头骨都将成为本单于的酒碗!快去把他带上来!”衣帽粗鄙、未着甲胄、生牛皮腰带上夹持一把石球战锤、或许是个孤儿的黝黑少年,跪着上前两步,怯生生低头捡起匕首,转身踉跄着踱向坐骑,双腿灌铅一般,跳蹬了三次才跨上马背离去。

    不多时,自称是军候的俘虏在弧赤鞮大巫师进行过一番驱邪后,被四个战战兢兢的部落兵押送到大单于面前,强令双膝跪地,叩头行礼。

    “说说,你为何滞留车中?是因为睡得太死,而被袍泽们落下了吧!”狐鹿姑代替其父王审问道,一旁的译官向且鞮侯同步翻译着。

    俘虏抬起头,先是惊诧于眼前这衣着配饰瑰丽、甲胄兵器精良的琨青年为何能如此熟习汉语,但很快稳住面色,答道:“非也,只因我……”

    “放肆!此乃撑犁孤涂大单于之太子、尊贵的左贤王殿下!”大腹便便、面额肥硕的译官怒斥道;此人虽衣着琨服饰、头顶草原发辫,但论眉目轮廓,显然是个汉朝归降者。

    俘虏瞥了他一眼,便转向狐鹿姑,改口道:“回禀左贤王殿下,末将名叫管敢,曾是李陵麾下辅兵假军候……”这个因自己的过错而痛失娇妻、又被韩延年当众鞭挞而受辱的管敢,越发压制不住淤积在心底的羞愤,最终成了叛徒。

    “本在汉军中鞍前马后,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不料那李陵却将我的爱妻斩杀……”管敢声音微微颤抖,眼眶近乎湿润。

    “他就是李陵处死军中女人那次,在车垒外哭了一晚上的人……”译官用琨语向大单于汇报道,后者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

    “五天前,李陵的恶犬、名叫韩延年的愚蠢校尉,又说我指挥下属作战不利,将第一道防线被攻克的责任扣在了我的头上!战斗结束后将我悬吊在车顶梁木上鞭挞!那是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啊!披坚执锐的堂堂男儿,怎可忍受这等羞辱?我分明是与他们并肩作战,奋力杀虏,未曾懈怠……”激愤陈词的管敢,意识到自己失言后顿住。

    “继续,不必在意。”左贤王嗅到这降将身上不可估量的价值,便云淡风轻地帮他化解了窘境。

    “……凭什么他们可以就站在我的头上耀武扬威!?因为他们的父祖吗?呵,我父亲是个边境贩马的……那李陵,若非他大父飞将军的功劳,何来今日?三十有四了还寸功未立,大言不惭!天杀的韩延年,若非他阿翁在南越殉国……呸!那都不能叫殉国,贪功之徒罢了!他韩延年,凭自己的本事能获封成安侯?多少草莽英雄、田间豪杰报国无门,都让这帮蒙荫子弟抢了功勋!卫青若不是皇帝的舅兄、霍去病若不是皇帝的甥男……”

    “足矣!”狐鹿姑有些不耐烦,停住管敢无休止的抱怨,冷冷地质问道:“你有何重要情报要奉上?”

    “回禀大单于、左贤王,末将以这颗黑头发誓,句句属实!汉军目前有伤兵近一千五百,尚能全力战斗者不足两千六百。原先编制尽毁,校尉战死两员、负伤两员,如今只剩第一营校尉韩延年和假校尉何笔卿仍在岗。因此,李陵分兵前、中、后三队;他亲自指挥前队八百精锐,令旗为黄色;韩延年指挥中队八百精锐,令旗为白色;何笔卿指挥后队辅兵、杂役不足千人。后队不足为虑,大单于可派精锐狙杀李、韩二队旗手,令旗一倒,阵型必乱,可轻取之!”

    “汉军箭矢还有多少?”狐鹿姑追问。

    “不足十万支。”

    “鞮汗山中是否有援军?”

    “非旦鞮汗山中没有,夫羊句山、居延泽,都没有可以驰援的汉军。先前由此往来于鞮汗山之间的骑兵,都是狡猾的韩延年布下的疑兵,目的正是让大单于陛下以为他们在和鞮汗山中的援军联络。”

    且鞮侯听罢翻译,跃身健步前来,粗厚的虎口钳住管敢胸甲两侧,将他拎起。目光炯炯,双手拍拍降将的披膊,用极不熟练的汉语顿挫说道:“你!天赐的!”这则情报,就其对当下和未来的影响而言,足以令他、令所有草原人重新拾起对撑犁天神的敬畏之心。君主的失落情绪所构筑的铁幕消散,诸王众臣们向大单于聚拢而来,以大漠上罕见的效率制定好了作战计划;传信少年和他的两个同伴,在弄清现状后,愉悦地瘫软在地,。

    赤红的夕阳基于无法抑制的好奇心,牢扣着地平线迟迟不肯落下,足有两刻之久。明确的胜利希望,在金星绽放之前便已传播至琨大军的每一根末梢,随之还有那三个幸运的黑骨头孤儿瞬间成为巨富的消息。各部落的战士们跃跃欲试、互不相让,斡鲁克谷口悲剧未发生时的情形再次出现,连伤者们都谩骂、推搡甚至殴打着怪叫的巫医,纷纷请愿出战。

    焕发新生的且鞮侯仅留下少数老弱病残,便率领重燃斗志的八万大军跃马南进。

    这一次,琨人的计策总算要奏效了:磐石军、龙卫军和部落军精锐编为左右两翼,分别由大单于和左贤王统帅,绕开敌军,急行占领赤兰峡谷东西两侧的高地。部落军大部则由左谷蠡王统帅,正面推进,将李陵兵团驱赶至赤兰峡谷中。再趁其防线未稳,三路配合夹击,从而歼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