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似乎没听明白这句话，又重复问了一句：“R在哪？”

    卡指着自己的脑袋说：“他就在这里面……你跟我来。”

    卡说带着元宝来到河边。两人先后坐下。卡开始向元宝讲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R被鳄鱼咬伤的身体很快被AI博士修补好了，并为她充满了能量。这之后，兵人跟R有了如下对话。

    “元宝被他们带走了吗？”R问。

    “是的。”兵人回答。

    “我要把他救回来。”

    “他们会让元宝自己选择要去的地方，元宝会选择我们。”

    “如果让他选，他选的。”

    “可是他们却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两人说到这里，都沉默了，似乎各自在计算着什么，其实机器人有着几乎完全相同的量子大脑，有着同样的运算逻辑，两个机器人之间，寥寥几句话，就可以心照不宣。

    “可以告诉你我计算出来的一个结果，元宝留在我们中间，会使我们在面对危机时，增加10个百分点的生存率，留下元宝，对我们很重要。你做了一件很有用的事。”兵人说。

    “那真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R说。

    “人类一定会让我们把你交出去，你可能会被审判，有80％的可能会被拆解掉身体，只囚禁你的量子大脑。”

    “我知道。”

    “还有20％的可能，你会被送往‘理想国’，这对你是最好的结果，但这要看人类社会中各方力量的变化而定。你要尽量争取人类对你的同情，元宝是一个最优的抓手，你要宝握住。”

    “这不需要，兵人，这根本就不需要。我只是想知道，我走后，你们会像我一样对待元宝吗？”

    “……我们会尽量去保护他。”

    “那我就没什么要说的了。”

    兵人站起身，向外走去：“你不能走出这个房间，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让卡帮你去做。”

    兵人说着走了出去，卡则跟着走进屋，站到了R面前。

    “R，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吗？”卡说。

    “卡，你喜欢元宝吗？”R问。

    “我觉得……他很好，我也会像兵人一样，尽最大的力量去保护她。”

    “我想送给你一件礼物，你愿不愿意接受？”

    “什么礼物？”

    “我的记忆。”R一字一顿的说。

    卡陷入了长长的沉默中，他能很容易计算出R这句话的含义，也明白这可不仅仅是一份礼物，还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他同小心的、认真的计算着这个并不算复杂，但却异常沉重的题目。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R并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他的答复。直到时间过去了五分钟。

    “我接受。”卡轻声说。没有多余的承诺，可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胜过了任何诺言。

    “只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钻地龙’下线了。”R幽幽地说，

    当卡向元宝讲述他跟R的这番谈话时，在北12区，已经有10万个机器人集结了起来。

    他们排成整齐的两个方阵，中间闪出了一条道路，为从这里走过的R送行。所有机器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们只是安安静静的站成两排，目送着R从自己身边走过，走向那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但是这种浩大的阵势，却让人类军队异常紧张，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10万机器人聚集的场面，而且又是在这种紧张的局势下，在他们看来，就算这不是一次军事集结，起码也是一种示威。机器人用这种平静的方式，向人类世界展示自己的力量。

    联合国军也迅速集结起来，他们全副武装，手里端着专门对付机器人的武器，、也排成了两个方阵，时刻准备着那个一触即发的时刻降临。

    局面的突转直下，令联合国谈判团的人措手不及。大家对局势的判断也出现了严重分歧，贝丽认为这是机器人要发动战争的迹象，提议先发制人，立即发起突袭，并要求联合国继续向这里曾兵；但也有人认为，这个时候非但不能发起进攻，激化矛盾，反而应该将部队后撤，避免擦枪走火；甚至还有人提出立即终止交接工作，派人与机器人交涉，做出适当让步，比如放弃对R的审判权，让机器人自己处理。好在作为本次谈判团团长的陈楠头脑一直保持着冷静，她分析说在现在的局势下，机器人不会发动战争，对方这样做很可能只是一种跟R的告别仪式。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向人类展示自己实力的用意。她坚持下令交接工作正常进行，并指派了八名大校军官组成交接员，他们都有十年以上的军龄，有应对突发状况的经验，避免出现擦枪走火的失误。

    陈楠考虑的很周全，可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也大出在场的所有人类和机器人的意料之外。

    包围机器人领地的隔离区宽约500米，出入境的走廊的长度也是500米，也许是一种不能默契，双方都在250米处停下了脚步，还没等人类军官向R展示联合国的拘捕令，R突然揭开了自己的头盖骨，将自己那个亮晶晶的量子大脑拿在了手中，然后一言不发的将其抓碎了，直到大脑碎片像水晶一样掉落在地，大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然后，随着R的身体轰然倒地，他们才从震惊中发迎过来。

    那八名大校军官呆立当场，两名负责押送R，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机器人也愕然不已，他们虽然没有惊呼出声，可四只眼睛中快速闪动的亮光已经将这种情绪显露出来。而当这个消息向两边传送出去后，人类爆发出了由几万人的小声议论形成的轰鸣声，另一边则依然保持了安静，但闪闪发光的眼睛却像是无数飞舞着的萤火虫。而当这个画面以电磁波的方式从卫星发送到全世界时，几十亿人都惊呆了。在以后整整一个月时间里，这成为了全人类热议的话题，各大媒体和各路专家对此展开了激烈争论，对R自杀原因，出现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分析。

    不过在一点上，人类基本达成了共识，人类对机器人的放逐是一种历史错误，因为大家都看到了10万个机器人聚集在一起是什么样的场面，全世界的人类都能看得出来，这将是一支人类难以战胜的力量。

    要是在以前，把这些机器人分散到100亿人类当中，他们毫不起眼，可当把他们聚集到一起后，他们就变成了一支强大的力量，而这只是机器人数量的一半，还有10万机器人处于休眠状态，人类还在源源不断的向这里运送新的成员。

    不管别人怎么想，这一幕对于陈楠来说，她看到的是机器人的一种态度，一种宁愿自杀，也不向人类屈服的态度，陈楠觉得联合国对机器人的政策，确实是过于保守了。

    在对R遗骸的处理上，联合国代表最终跟机器人达成协议，联合国以尊重死者的名义，放弃了对骸骨的收集，由机器人回收利用，以补充他们本就稀缺的金属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