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憾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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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 夺目

    “昨日河神之人,今日异气狗徒!”

    这醒目的十二个大字耀眼又辣目,不知令多少想要踏进犀首城的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得停下脚步审视自己一番后,才扬眉吐气的说道:“这说的又不是咱!怕什么?”

    仿佛这句话都成了每个人得以进城的首要力量,好像说了这句话,就可以昂首挺胸的踏进犀首城。

    此时城门口还站着一个手持竹鞭的十一二岁少年,他却对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只重复一句话:“不是你!”

    “不是你!”这几日也成了一句让人喜笑眉开的话,有懂一点内幕的还会热情的问上一句:“那个异气狗徒还没有等到啊!”

    但凡说这句话的,都是城里有些面儿的人物,可是等待回这句话的,必然是城头上另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手上的弹弓。

    这少年!

    倘若被打的人有不服气的,非要看看那是谁?但最后都会客客气气的弯下腰,说上一句:“申少爷,您玩的好。”

    申少爷一脚踏在城垛上,那模样就像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可是西去的晚霞,暗淡了他眼中的神光。

    踏着最后一缕晚霞进到城里的人,心满意足,好像此时才有了闲谈之资,都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

    “世家们不是都南渡了,怎么这个申家的小公子还在城中?”

    “你们说蛮族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

    但这样的谈资根本引不起大家围圈热聊,最近围圈热聊最多的就是:一代河神秦木是如何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而沦为异气徒的。

    众人的想象堪称丰富,甚至把秦木和风尘女子的孩子都造出来了,说的都有名有姓。甚至还有一段保妻护子的悲情戏,毕竟蛮洪荒中大魔王的传说早已经深入人心,人们总想着河神大人也要和大魔王大战一场呢!

    月挂柳梢头,申公子嘴里叼着一根草,孤零零的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望见耷拉着脑袋的书童从远处而来,就跳将起来:“申木,你快说说今天听到的版本,大魔王有没有抢到河神的老婆?或者河神的儿子!”

    申木竟被问的呜呜的哭了:“公子,他们说河神大人又赢了!”

    “呵!大魔王果然不中用!看来打败河神还是要靠我!等我打败了河神,咱们就是犀首城最受欢迎的人。”申公子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公子,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成为犀首城最受欢迎的人?”申木不解,更不解公子为什么也给自己起个名字“木”。

    这时候幸亏天色暗了,书童申木才没有看清楚申公子垮起来的脸色。

    夜色深了,申公子睡在床上,望着头顶屋梁上自己贴的那张纸,怎么也睡不着。那张纸上只写着“秘密”两个小字,却让申公子的眼睛发出幽暗懊恼的光芒。

    他左右睡不着,又从枕头下摸出自己的弹弓,朝着那页纸恨恨的打去。仿佛那张纸,就变成堂兄的脑袋。他瞄准了堂哥的脑袋,嘴里骂道:“申财,你骗我,我就打烂你的头!”

    世家子弟虽然在人前都是一副光鲜的样子,可是在人后他们也处处为修炼资源竞争着。这不,晴川河上好不容易来了一条大船,据说是某一位大人物的,这可能是晴川河上最后的一条船了。为此,还没南渡的世家都争破了头,到了申家两兄弟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人的位置了。最后还是堂哥慷慨,把申家的秘密坦然相告给了堂弟,才换得了这可能是今年最后一次南渡的机会。

    本来作为堂弟的申公子是开心的,这对于从小酷爱修炼的他来说,修炼资源永远排在第一位,什么南渡不南渡的倒是其次了。但申公子满怀期待找到堂哥的秘密,却仅仅是废纸一张,上面还扣扣搜搜的用极小的字,极小的笔写了“秘密”两个字。

    刚开始作为堂弟的申公子还不相信这是真的,他把自己关在屋里研究了七天七夜,最后才眼眶通红的跑出屋子,破天荒的骂了一句:“贾财,你就是个玩意!”

    可这样骂着也于事无补,世家子弟嘛,还能为这呕气不活了?因此申公子就想以后怎么能在犀首城活下去。

    世家子弟,从来不缺头脑人物。而成为犀首城最受欢迎的人,就成了申公子最先谋划的事情。他的目的就是在蛮族到来之前,他要广聚白丁,成为丁帅。这样不仅能保护自己,最好还能获得功名,更有上功名榜的资格。因此申公子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对那“秘密”两个小字发泄一通。

    秦木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向壮心老头告别以后,才发现自己这一趟算是白跑了。秦木又计算到白跑一趟等于赔个大本,他心中刚刚诞生的豪情就此灰飞烟灭。

    “别人挣钱自己贴钱!唉…”望着远处坞堡升起了冲天的火光,秦木就收起了自己捡落的心思。在无奈的一声叹息中,秦木扬鞭,幸亏骡马识途,载着秦木晃悠悠的往回走去。

    来时心情好,就觉得一路快。回时没挣钱,就觉得一路慢。也不知道晃晃悠悠的经过了几日,秦木终于望见了犀首城那一片低矮的城墙。

    他的心头却没有先前一路上想回到犀首城的激动,有的只有丝丝苦楚的怯怯心声。

    骡马好像也能体会主人的心情似的,这时候也扭着屁股拖拖拉拉。等到秦木终于看清了犀首城的轮廓,可是他也同样看到了那醒目又辣眼的十二个大字:昨日河神之人,今日异气狗徒!

    望着这耀眼的十二个大字,秦木一时间面色潮红,脖子短粗,发出气不顺畅的“嚯嚯”声。他用力的捏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大腿根部,本已经怯怯的那颗心,此刻更像是被一棒子打落在了冰水河里。只见此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还未脱去稚嫩的脸庞却刻上了一道沧桑。

    他紧了紧衣袍,好像这无风的天气更冷!迎着城头上那一道道异样的目光,这一刻他都想调转车头,但却被一道更加喜悦的声音给揪住了:“秦木,你个异气狗徒终于回来啦!”

    接着一道破嗓的童音大喊:“就是他!”

    秦木不用看都知道,有千万支箭,此刻都扎在了自己的身上。前些日子还尊自己一声“河神大人”的香甜之口,现在却喷出来一道道讥讽的臭味来。

    城头上还立着一位陌生的紫衣少年,就属他表现的尤为积极。

    “你可知道我等了有多久,就为了你的出现。”紫衣少年从三丈高的城楼上,直接一跃而下,站在地上,但他直视人的眼睛却好像还高了坐在车上的秦木半头。

    “哇!我家公子真厉害,那个秦木好像都不敢抬头说句话。”

    神婆此时也现身在另一处城楼之上,虽然蔡寡妇已经告诉过了她秦木的所作所为,但是她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那位河神大人实在太过强大,令她几乎丧失了她最强大的神者傀儡。因此她选择在这里观望,如果秦木真的是河神,她还可以用蔡凉凉为筹码。如果不是,那秦木就将承担起“邪恶异气徒”的罪名。“就让那个爱出风头的毛孩子,先闹腾去吧!”只可惜神婆永远都戴着面具,平常人也永远看不到她脸上的悲喜。

    听到那少年又喝问的一句:“你聋了吗!”秦木这才缓缓的用双手揉洗了一下麻木的脸庞,好让自己皮肉自然面目平静。

    “这是谁家的儿郎!竟敢在河神大人面前如此肆意张狂?”

    听着众人火热的赞扬,感受着无数聚焦的目光,紫衣少年都觉得自己一下子就站到了天地舞台的中央!“我情愿一死,也不屑于人生无为”的功名之心,这果然才是世家子弟该做的事情。即使只是一个男孩子,也对功名之心同样充满向往。

    紫衣少年高傲的扬起他那尚属青涩的下巴,“我要请全城人民都做一个见证!”。停顿的语言,让他得意的目光足以从容的扫过所有围观的人群。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秦木的身上,他才把手一扬,然后指向秦木,全场都赶忙静悄悄的听他说道:“只要河神大人接受我的挑战,方可进城!”

    “还望河神大人手下留情,他还是一个孩子呢!”这是愿意相信河神大人战胜了大魔王的那群人,最后的寄托。

    秦木的心底抽搐了一下:“呵呵,多好啊!他还是一个孩子呢!”紫衣少年面对着秦木的迟缓,真想上前去拉他一把。他甚至觉得秦木做出的每一个表情都是浪费时间,平静与麻木,哭和笑,一切的种种,都将毫无意义,也终究改变不了他跌落神坛的事实。

    秦木不是河神这件事可是紫衣少年仔细核实过的,哪怕是秦木还有一丝是河神的可能,他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是一个贼一样的少年,才不枉等到乘风的年纪。

    “但是既然自己已经决定了,何不洒脱些?”秦木阴暗的心里亮开了一条缝,随后轻快的跳下马车,和紫衣少年相距十步乃止,对立。

    紫衣少年按耐不住的先行约战之礼,秦木道:“既然是你向我发起的挑战,那是不是该由我定个题目?”

    “可以!”紫衣少年已经开始凝聚元气,他额头灵台上也闪亮起了剑道标识,那是一颗璀璨的金星,代表他已经是剑徒九境了。

    “那这一次我们比天赋。”秦木同样也行了一个应战之礼。听到秦木说比天赋,紫衣少年不禁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的天赋都已经提前暴露出来了,这还怎么比!”

    “不行!”紫衣少年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他这多此一举的样子反而把围观的人群都逗笑了,也让现场紧张的氛围立刻轻松了起来。

    “怎么不行!”说这话的并不是秦木,而是一个和秦木年龄相仿的黄脸汉子,他年纪不大,却面相很老,腰间还别着一把短斧。他对秦木打了一个手势,表示等他打完这场再说,显然这个发小是有事找自己呢。

    “其实比天赋你赢的更快!不过这只是第一场。”

    “啊!你还要比几场?”

    “那就要看我什么时候能进犀首城,再决定吧!”

    “哼哼,先比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