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不能饮酒，因此陈翀和许麟酒杯里的酒被技术处理过，并没有酒味，但他们的酒精反应被程序控制，跟常人一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四人都有些微醺。

    肖逸道：“三位朋友，既然大家都熟悉了，那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许麟全不把自己当外人，道：“你是NPC，你负责发任务，当然有话就直说，我和陈翀都等着呢！”他拍一下陈翀的手臂，道：“是吧？陈公子？”

    陈翀一听他对着游戏角色说什么NPC，发任务，就心生不喜。

    这么说话，就感觉他完全没把游戏里的人当人，只当做娱乐道具，陈翀虽知游戏的确是游戏，但游戏这么真实，他这么做不太妥当。

    陈翀勉强点了一下头，表示敷衍。

    肖逸自动忽略自己听不懂的词汇，道：“三位，不知你们是否听说，朝廷近日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对西部用兵？”

    许麟闻言，对陈翀道：“我昨天一上班，不是，我是说，一上值，就听说京城近期将有大动作，听肖公子一说，原来是要打战。这铁定是一条重要的故事线，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陈翀搪塞一句，又对肖逸道：“请问兄台，朝廷为何对西部用兵？西部是何国，难道他们对我国边境多有侵犯？”

    肖逸指着天上的太阳，道：“今年大旱，五湖四海没有一处不受影响，大崧产粮大州，如淡州、瓜州、湖州，受灾严重，黍米产量仅为往年十分之一。大崧地处中原，尚且如此，可想而知，沙漠地带植被干枯，水源枯竭，那些妖魔度日如何艰难了。”

    “所以你是说……”陈翀忽感嗓子干哑，咳嗽一声，道：“西北地带是沙漠？大崧准备出兵剿灭的，是妖怪？”

    陈翀想起他昨天杀死的狼妖，心有余悸。

    肖逸道：“准确的说，沙漠位于大崧西北，这片区域赤地千里，数百年来早已荒无人烟。天长地久，耐热耐旱的沙漠生物大量繁殖，如今已彻底占领沙漠。沙漠上无树木房屋遮蔽，下无草皮砖石掩盖，最容易聚集天地灵气，且昼夜温差大，最易锻造体魄，因此沙漠生物有造化者，已修成妖魔之身。”

    “那祂们岂不是都身怀异术？喷火，变形，飞天遁地，开碑裂石之类？”

    陈翀忧然道。

    肖逸道：“贤弟说笑了。你说的这些异术，对祂们来说，不过小儿科。我曾听国子监一位同窗说，他曾亲眼见到沙漠中一只蜥蜴吸食人类魂魄，然后控制人类肉身，寻找同伙。”

    陈翀惊讶更甚，道：“这么说，他们不但武力高强，更有高等智慧？”

    “没错。”肖逸道。

    陈翀道：“那我们与祂为敌，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肖逸道：“话虽这么说，但朝廷别无选择。天下大旱，沙漠难以生存，许多弱小生物已在食物枯竭之前南下求生。他们爬过边关，侵犯边境平民，起初还以劫掠食品为主，后来肆无忌惮，开始直接咬人食人，短短半个月，已造成数千人伤亡。朝廷不出兵，任其蹂躏，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些生物就会深入腹地，动我国本。国难当前，虽明知战不可胜，亦不得不战。”

    陈翀不想去，道：

    “我听说，降妖除魔是你们儒林好汉的拿手好戏，怎么不助朝廷一臂之力？”

    许麟也神色黯淡，闭口不言，显然也被吓到了。但他是游戏高手，明知危险，也忍不住玩心，便问：“前方要打仗，需要我们玩家能做什么呢？参军吗？”

    “这正是愚兄此番来找陈贤弟的目的。”肖逸道：“比起投笔从戎，我们有更好的办法报效国家。”

    陈翀心知敌我双方实力悬殊，不管肖逸说什么，他都再没多大兴趣听下去，便没有接茬。

    许麟道：“什么办法？难道谁有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的本事？”

    肖逸没有回答他，对陈翀道：“贤弟一首《西江月》，博得玲珑姑娘的美人心，贤弟之大才，由此可见一斑。而我听闻，沙漠妖王是位女妖，经常化为人形，横行沙漠。愚兄的计策，是想请贤弟再次出手，以诗词歌赋打动妖王，俘获其放芳心，以期不战而屈人之兵。”

    许麟笑道：“这倒是个办法！擒贼先擒王，陈公子一出手，把女妖王搞定，再叫她约束一下手底下那些小妖小怪，这次任务就算完成啦。”

    陈翀可没这么乐观，道：“先不说这位沙漠女妖王懂不懂诗词之美，即便她倾心于我，然后呢？我成为她的幕府之宾，以阳气滋养她的妖气，直至殒命？”

    肖逸道：“贤弟不必担心，只要贤弟能蛊惑妖王之心，自可与我军里应外合，将沙漠魔窟一举荡平。”

    陈翀闻言，心中更加抗拒。

    这不是既让我出卖色相，又让我出卖人品吗！

    不干！

    陈翀刚想直接拒绝，脑子里就有一个声音响起：“答应他！我预感沙漠中有小莲的线索，你不是要找她吗？我印象中她好像也去过沙漠。放心，只要我感应到小莲的存在，我会叫她来保护你，你死不了的。”

    是头发的说话声。

    于是陈翀改口道：“兄台这是让我以身饲虎，背信弃义啊！——得给钱！”

    许麟噗嗤一口酒喷了出来。

    肖逸嘴角一撇，险些也笑了出来，道：“贤弟甘冒奇险，深入虎穴，提出这样的要求自在情理之中。请贤弟说个数，我好向学院申请。”

    陈翀道：“100万钱，不知可否？”

    肖逸道：“我先替学院答应，那我们就此说好了，明日卯时，我会到玲珑水苑接贤弟，趁天热之前赶赴西北。”

    陈翀还没说什么，水玲珑早已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仿佛在说：你赚百万钱也太容易了点吧！陈翀朝她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许麟道：“那我呢？我也去啊！”

    肖逸道：“既然许老弟也去，不如就随陈公子暂回玲珑水苑，安宿一晚，明日一早方便一起出发。”

    许麟拍手道：“好主意！”

    饭后肖逸自回国子监，陈翀和水玲珑仍坐马车返回玲珑水苑。

    许麟蹭车，不便进入车厢，只得与驾车奴仆拼座，颠至瓦舍。

    许麟账户里也有百万巨款，进了高档会所，心里也不犯怵，直接办理了入住手续，还点了两个姑娘作陪。

    他刚洗完澡，就想起什么似的，火急火燎赶到丁香屋，敲响了花魁的房门。

    房间里，陈翀正和水玲珑说悄悄话，互诉离别愁绪呢。

    聊了没几句，水玲珑忽然说，她要跟陈翀去沙漠，把陈翀吓了一跳。陈翀自从上午马车上的那场对话后，对水玲珑略有怜爱，但还没到想要长相厮守的地步，因此提醒她说，就算她想走，鸨母也不会让她走。

    水玲珑便赌气似的说，她要自己给自己赎身！

    古代赎身可不容易，若女子是政治犯的后代，因受牵连被官府罚为娼妓，基本上一辈子都无法脱籍。若是穷苦人家卖身为妓，情况稍好，但自己赎身时，也要把一辈子赚的钱吐回给妓院，但凡有些名气的优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谁还愿意回头再过苦日子呢，因此这种赎身也不多见。

    娼妓最好的归宿，是傍上大官，大官依靠权势替她赎身，基本不需花太多钱。

    其次是傍上大款，由大款帮她付赎身费，她自己的存款便可由自己支配。

    这两种，或做小妾，或被包养，虽有锦衣玉食，日子过得并不舒心。

    再次则是等到人老珠黄，由老实人接盘，一辈子做个家庭煮妇。

    最次不过蹉跎半生，老死妓院。

    水玲珑选择自己赎身，自然需要莫大勇气，陈翀虽为她感到不值，却没想过为她支付赎身巨资，在他看来，为游戏里的酒色之乐支出大笔银钱，不但呆，而且傻。

    许麟敲门时，水玲珑正气冲冲地开门去找鸨母，准备算账赎身。

    许麟不好意思直接进花魁的房间，便邀陈翀到他的房间闲聊。

    陈翀心中烦闷，没有多想，答应了他。

    两人在楼梯口的房间坐了下来，许麟给陈翀倒了杯茶，道：“翀哥，你跟我说实话，你的那首《西江月》是自己写的，还是抄的？”

    陈翀道：“你说呢！现代人有几个还会写古诗词啊！你不会没听过这首词吧？”

    “嗨！”许麟叹气道：“我哪有你这么好学！我上学那是装样子，打游戏才是我的主业。早知道这游戏这么看重诗词，我就把唐诗宋词带几本过来了，真是读书不努力，游戏徒伤悲！”

    陈翀心里吐槽：带书有什么用？书又进不了游戏。

    “你找我有事吗？”陈翀问道。

    许麟从怀里掏出一张卷轴，递给陈翀道：“你是好学生，能不能帮我看看，这张经书上写的是啥？”

    陈翀往卷轴上一瞅，登时大吃一惊。

    那是一张羊皮卷，内容正是《无量长春经》，跟他的那份一模一样！

    陈翀连忙问：“这个你是从哪弄来的？”

    许麟得意地说：“进入游戏之前，不是要选角色吗？我看来看去，特意选了一套最接近武夫服的衣服，进入游戏之后，我才发现我选择的角色还真跟武职相关。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打更人衙门里，刚睡完午觉，第一时间我就打听了这个世界的武力系统。

    “同事跟我说，这个世界的武力系统跟传统游戏类似，都分三阶十五境。

    “然后我又问武力怎么修炼比较快，他们就跟我说，打更人衙门里有张羊皮卷，上面的道术仙法非常高深，于是我花了二百两银子，把经书借了出来。可是昨晚我研究了一晚上，火烧，水浸，滴血，滴泪都试过了，硬是没搞明白这玩意怎么练。问那些同事，都没一个人知道。

    “你说我是不是被骗了？

    “这些字，你认识吗？”

    最后，许麟求救似的问陈翀。

    陈翀没想到他以为的武林至宝原来这么烂大街，自嘲似的端详羊皮卷，想道：秘笈不会人手一份吧？！如果游戏果真这么设定，那背后应该另有深意。既然鱼女士让所有玩家都可以练《无量经》，那我把修炼方法透露给许麟，应该也无妨。

    而且既然他也去沙漠，多个武力值高点的同行者也不是坏事。

    “这个简单。”陈翀一念及此，便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那份经卷，道：“练功你不要老想着文字的含义，有时候文字本身也很重要。我已经参悟出来经书的修炼办法了，而且我已经突破凝气境。”

    许麟一看陈翀的《无量经》，听说他已修炼成功，眼睛都直了，道：

    “翀哥，翀老师！经书怎么练，请老师教我！”

    陈翀却闭眼不语。

    许麟马上从衣袖里掏出三张银票，放在陈翀手边，说：“翀哥，这是三百两银票，可以换30万RMB，请你教我修炼方法，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加。”

    陈翀熟练地把银票收进袖子里，道：

    “你先抄几遍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