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竹子
五月,正是晚春。
杨花绕江晓啼鹰。
胡不归叼着一根狗尾草,走在田间的路上。
他在寻找合适的枝条,制作竹蜻蜓。
这几天里,他在玩的过程中,也在验证着自己从课本上学到的知识。
最开始,他请木匠刘麻子给自己做了一个木陀螺。
玩的可开心了。
但在玩的同时,他也思考了为什么陀螺能保持平衡。
在其他孩子都在津津有味地围着转着的陀螺转的时候,他蹲在河边的沙滩上用树枝当笔,以沙滩为地,利用三角函数和导数推导出了角动量守恒公式。
由角动量守恒可知,只要保证陀螺旋转的足够快,陀螺就可以处于有效势能最低点。
而再稍稍计算,就可以知道当动能大于两倍的重力势能时,陀螺便会处于一个稳定的旋转状态。
因此陀螺抽了之后旋转不倒。
但当自己开心于弄清楚陀螺旋转不倒的本质时,周围的小伙伴都还在为那个木陀螺能旋转而惊奇,并为之着迷。
只有大黄哈着气吠两声,摇着尾巴看着自己。
甚至连大人也是如此。
本来只是胡不归有一个陀螺。
然后某天他玩陀螺被胡老爷子看见了,胡老爷子就没收了。
理由是陀螺太危险了,抽陀螺的鞭子很容易打到人。
结果第二天胡老爷子自己就开始玩了起来。
再到后来,村里人都喜欢在每天干完活以后抽一会儿陀螺了。
刘麻子大赚一笔。
但他没有感激,反而埋怨上了胡不归。因为他女儿前段时间才出生。大量的陀螺订单,导致自己没有时间在家享受享受人伦之乐。
因此第二次胡不归去拜访,想请他帮忙做新的玩具。刚说明来意,就被他“啪”一下,关上了大门。
拒之于门外。
直到胡不归提出了拨浪鼓的概念,他才答应胡不归帮他制作新的东西。
胡不归其实对这种拨浪鼓是嗤之以鼻的。
不就是利用绳子旋转小球,锤动鼓面改变频率以及幅度,控制鼓面发出规律声响嘛。
这么简单的小玩意儿却是把一位木匠大师给收拾地服服帖帖的。
怎么想胡不归都想不通为什么刘麻子格局这么小。
人那么小气,但又那么容易被收买。
可当胡不归进入他家时,却渐渐明白了他的想法,并开始佩服起他来。
踏过摆放着各种形状的木头的大堂,胡不归便来到了后院。
刚进院门就看见刘麻子正坐在一张木椅子上,将闺女抱在怀里,举着个拨浪鼓逗她玩儿。
闺女坐在他怀里看着着他摇拨浪鼓,嘿嘿笑着要抢,一会儿在他的膝盖上站起来,一会儿又因为才出生没多久力气不大,又坐下去。
刘麻子则是将拨浪鼓一会儿放在姑娘的面前,一会儿又拿远开。
父母俩的笑声一个如银铃清澈,一个如惊涛般爽朗,然后又伴着拨浪鼓规律的鼓声传入胡不归的耳朵里。
刘麻子的媳妇儿也站在旁边看着爷俩笑。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好一副天伦之乐图。
见此,胡不归也便没了打扰的兴致。
很多人有实际利益可图时,恨不得化身一只蚊子全天都趴在利益上吸血。
但刘麻子压根不重视对实际利益的获取,而是醉心于与家人的相处上。
在胡不归看来,这个时候即便刘麻子有匠人的信誉,自己也是不愿意打扰的。
毕竟这样的时间能有多少呢。
偏偏有的人不重视,殊不知最珍贵的东西就摆在自己的面前。
带着大黄便走出了刘麻子家的大门。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胡不归开始思考起科学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开始自己寻找起做玩具的原材料。
正巧就走到了竹林。
“可以做个竹蜻蜓。”
灵光一闪,胡不归就迈入了竹林。走在林内,却突然觉得林内的布置很眼熟,但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寻了一根竹子,没有带刀,于是只好伸出手去掰扯,随后又用脚狠狠地踩,打算用自身重量压断竹子,好扛一根回去再慢慢制作。
偏偏竹子韧性十足,胡不归一个脚滑,竹子便反弹了回来。
“嗷!”胡不归胯下惨遭一击。
撕裂般的疼痛,让胡不归躺在地上捂着,好一会儿才回过劲来。
针对性别的攻击往往是真实伤害。
“妈勒个巴子。”胡不归爆了个粗口,跳起回头给了刚刚的竹子一脚。
竹子先是往另一侧倒去,然后又迅速弹了回来。
“啪”胡不归又挨了一闷棍。
“疼死我了。”胡不归捂着脑门,转念又想道竹子也是有生命的。
而自己刚刚就是打算剥夺它的生命。
对方反击是合理的。
这样一想,也便不再生气了。
转身便朝着家走去。
可事情还没有结束。
过了一会儿,胡不归便提着大砍刀重新出现在了竹林里。
一阵风吹来,好不凉快,竹子却是在不断摇曳。
自己尊重生命,但对于科学的探索的过程,也是庄重而神圣的!
换句话说,探索科学的道路上,也必定充满了鲜血和生命。
为科学献身,竹子会死的非常有价值,况且自己也出动了大砍刀武器,以示对对方的尊重。
胡不归认为,这一切已经非常有仪式感了。
“你个天杀的!”正当胡不归正在为探索科学而砍竹子的时候,村长爷爷嘶喊的声音传到了胡不归耳里。
“我养了十年的墨竹就被你几刀砍了这么多。”
村长爷爷的声音里满是心疼。
说罢,胡不归便感觉自己手里的砍刀被夺走了,同时自身腾空而起。
他被村长爷爷拎了起来,一脚踹出了竹林。
村长在竹林里看着胡不归的杰作,越看越心疼。
“好端端的东西,就被你这样糟蹋了。”村长眉头竖起,指着胡不归吼道“给我滚!”
胡不归灰溜溜地往家走。
村长则是心疼的站在竹林里,看着一地竹子发呆。
其实,这片竹林也不是村长种的,而是胡不归父母当年在村子里种的。
他父亲胡汉成当年路过三里屯时遭遇武国埋伏,身受重伤,遂在三里屯修养身息。
照顾他的也便是胡不归的母亲,刘湘儿。
刘湘儿是个孤儿,襁褓之中的时候被村长收养。
那时大秦还处于太祖年间,还没有如今的国力,在和武国打仗,三里屯所在的安康郡(此安康非彼安康,小说中地名,切莫当真)又是两国交界处,出现弃婴自然毫不奇怪。
况且襁褓中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奸细嫌疑,瞧她可怜也便收养了。
正巧自己的儿子刘陵也才出生没多久,遂给胡不归的母亲取名刘湘,并与自己的儿子一起养大。
刘陵自小喜欢刘湘。
本来是打算当做童养媳养的,谁知道最后便宜了胡汉成这个王八蛋。
刘陵也以为刘湘是喜欢军人而从军,谁知在战场上中流矢而死。
白发人送黑发人。
因此村长恨透了胡汉成,却恨不起来胡不归。
因为刘湘与其说是童养媳,更像是自己的闺女。
翠翠妈妈则是村长的亲女儿。
当年随着胡汉成来的,还有几个他的亲卫。
胡汉成和刘湘纠缠在一起,刘杏儿(翠翠妈妈)则是和其中一个亲卫坠入爱河。
他们相爱过程中,也便种下了这片竹林。
后来胡汉成修养好,翠翠爸爸便随着胡汉成北上而去,一路灭韩,将其收入大秦版图。
随后陷入与更北边匈奴的对峙。
却是留下刘杏儿和尚在襁褓中的阿黄在村里。
至于湘儿则是怀着孕去了京城。
生胡不归的时候难产而死,后来被送回来安葬。
不过当时不是自然流产,而是胡家当时正巧遭遇了一场大火。
在惊吓下,胡不归尽管顺利出生了,刘湘儿却还是难产而死。
是不是人为的没人知道,这件事疑点重重。
这片竹林的照看也轮到了村长手里。
其实再往里走一些,也便是刘湘儿的墓。
“你儿子来砍当年你种下的竹了。”
村长盘坐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一壶酒。看着刘湘儿的墓,猛灌了一口酒。
“这是因果么。”
村长又灌了一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