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风子阳松开了马姥姥，呆愣愣的抬头看着她，良久露出欣喜的笑容。

    兰雪从上跃下轻轻落到了风子阳的身边，笑着打量风子阳衣服上出现的许多破洞：“学弟，怎么一会不见，就变得这么狼狈了？”

    风子阳没顾上回应她的调笑，赶紧问道：“学姐你这大半天到底跑哪里去了？”

    兰雪道：“被这村的老太奶请去喝茶了。”

    “啊？”风子阳愕然。

    见把这单纯的小学弟说的错愕不以，她随即便正经道：“这瘸腿老太婆虽然只是粗通神道，但已经有了勾连地脉的本事，滑溜得很，我费了翻功夫才将她给宰了。是我迟到了，学弟，抱歉。”

    风子阳松了口气，“学姐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学姐你出事了呢!”

    兰雪斜眼俯视那颗头颅，语气轻蔑道:“我能有什么事。”

    风子阳赶紧点头附和，表示学姐说的都对。

    只要兰雪回来，他就有了主心骨，再大的事情他也不怕了。

    “这是，这是马老太奶！”

    冲进来的村民看清了那地上的头颅惊恐的大叫，难以置信。

    趴在地上大口喘气的狗脸马姥姥瞪着眼睛，本来细小的漆黑眼珠瞪得溜圆，“这不是老太奶，老太奶是神仙之体有不死之身，这是假的，是这妖女的法术，大家不要相信！”

    兰雪瞥了她一眼，拔出长剑一剑切掉了马姥姥的首级，断口处往外趟着鲜血，首级在地上滚了几下滚到了风子阳的脚边。

    “马姥姥也死了！”

    有人惊呼，围成一团的村民们恐惧的望着这个女人，吓得不停往后倒退。

    “我让你们走了吗？”

    一句话出口，没有人敢在乱动一步。

    马姥姥变形的狗脸骨骼已经复原成了原本的面容，眼睛大睁着好似在盯着他看。

    这一幕让风子阳内心发颤，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怕。”

    兰雪轻声安慰了风子阳一句，旋即对着惊恐的村民们淡声道：“各位乡亲，现在把那一家人带过来，我只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少一个，我灭你们满门。”

    她甚至不愿费事找出这个村有能力做主的人，费些口舌问几句。她向所有人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手中剑从手中飞起指向祠庙内，那剑身“轰”的一下冒起烈焰火舌入那庙中，将供着马老太奶神像的祠庙点燃。

    大火燃起。

    “现在开始计时。”

    最后这一声想起好像是敲响了警钟，他们毫不怀疑这个神女能够做到屠灭他们，对方可是杀了同为“神仙”的马老太奶，还有马姥姥！

    村长不敢再敲锣了，他咽了口唾沫颤声道：“赶紧照着这位女神仙的话去做。”

    ……

    “枫家一族狼子野心，枫家满门豺狐之肠。二叔，今日我灭你满门，一个不留。”

    本就被马姥姥滚落的头颅惊到，风子阳眼看那祠庙燃起了大火，再听到兰雪那句“灭你们满门”的冰冷话语，他的精神就开始恍惚起来。

    好像有个声音与兰雪的话重叠在了一起。

    “学弟你怎么了？”

    兰雪发现了他的异样，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我不知道。”风子阳摇摇头不敢再想，就看到这太奶庙院中，马干三，马虎，马虎的娘亲，甚至包裹他们家的憨傻老大，都被村民们压着、绑着跪在了他与兰雪的面前。

    马虎与生母脸色苍白全身颤抖，被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只会傻愣愣的磕头。

    除了憨傻不知事的老大，也只剩马干三还有些理智。

    他面色苍白，好像一下又老了好多岁，他嘴唇颤了颤，声音低沉干涩的开口求道：

    “女神仙，我这是猪油蒙了心，我该死，你把我杀了吧！这都是我的主意，您放过俺家其他人。杀，杀我解气，您千刀万剐我都中。只求您开恩，放过老二，给俺家留个后吧！”

    “老头子！”

    “爹，爹……！”马虎带着哭腔喊道，满脸的鼻涕眼泪。他后悔痛恨，但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他想活。

    兰雪从始至终都未听这些人在说什么，她手指轻轻一招，那飞剑便动了，但没有飞向马干山一家，也没有飞到她的手中，而是落到了风子阳的面前。

    “学弟，你看他们多可恨啊，那样对待你我。他们交给你来解决。杀了他们。”

    风子阳难以置信的看向兰雪的眼睛，“我，我来？”

    “怎么？”兰雪眼睛眯了起来，带上了威严，不容反驳。

    在兰雪的目光逼视下，风子阳握住了剑柄。

    那长剑失了浮力，重量完全落在他的手中，让他手一沉险些没有抓稳。

    “去吧。”兰雪道，语气带着鼓励。

    风子阳提着剑一步步往老马头面前走，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但他却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

    这是他第一次握住兰雪的剑。之前他有过期待，早想摸一摸这柄飞剑，畅想自己握剑的豪迈英姿。

    这一次他终于摸到了，但学姐却叫他拿着这柄剑去杀人！

    所有人都听到了兰雪与风子阳的对话，除了马干三还在那里求饶，其他村民则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离开。

    风子阳终于来到了马干三等人的面前，他的背后是燃起的祠庙大火，他的前面是一排求饶的老弱。

    “您行行好，放过马虎，一切都是我这个歹毒的老头子的主意，他们都是被逼的。小兄弟，放过他们吧，不管咋杀我都可以！”

    马干三不停的向着风子阳磕头求着，老眼中满含热泪。

    “轰隆”

    一声惊雷响彻在了天上，那天上不知何时已经乌云迷雾。

    “我……”犹豫着，迟迟没有举起剑。

    “学弟，你是在可怜他们吗？”

    兰雪在风子阳耳边轻吐幽兰，柔声道：

    “你可怜他们，那谁可怜我们，可怜我？如果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你有想过我会遭遇什么结局吗？”

    风子阳动容了。

    是啊，如果真是这样，那学姐会遭遇的结局一定会很悲惨，他甚至脑中都闪过了那些画面。

    兰雪的话语如带着蛊惑，一点点打开风子阳那内心中的条条道德枷锁。

    “我说过的。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既然你来了，你就要面对。你忘了吗？你也经历过这些的，如果你没有我为你撑腰，那些方湖门人会如何对你？”

    风子阳眼中闪出怨恨的情绪，手中剑愤然举起。

    “他们会给你扒皮抽筋，绑在火刑柱上活活烧死。”

    风子阳紧咬牙关，手中剑被他高高举起一剑挥下，剑身泛起寒光。

    兰雪退开了，淡淡看着风子阳，她并不满意。

    因为，那剑终究还是没有真正挥下来，停在了老马头的脖子前。

    “风子阳，你太让我失望了。”

    兰雪第一次叫出了风子阳的名字，而不是以学弟相称。

    风子阳眼神闪躲不敢和兰雪对视，“我不敢。”

    “是不能，还是不敢？”

    “不敢.”

    光是想到自己要亲手将刀刃扎到活人的肉体上那种感觉，风子阳就心底发凉，实在没法下得去手。

    望了眼那躺在地上，还在舔着泥土吧唧嘴巴的傻子。他终于想到了说服自己和兰雪的理由。

    “给他们撑腰的马老太奶已经被杀了，他们再也做不了恶了。如果他们死了，那这个傻子肯定也会饿死。”

    “你是因为这个傻子才下不了手吗？但我可没说过会放过他们家的傻子，你要真可怜这傻子，把他们都杀了就可以了，让他们在下面一家团聚。”

    “他们有罪，但也罪不至死吧。他断了手臂，少了二十年阳寿，遭到了报应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学姐你就当我是可怜这个傻子吧！毕竟我的原身也是个傻子!”

    “学弟真是活菩萨。上次放了那个小姑娘，这次又要放这一家人。”兰雪嗤笑一声，“这里可不是你原来的世界，那一套在这里不管用。”

    她其实并不在乎杀不杀这几个人，这些凡人奈何不了她，这些人的生与死对她而言也没有意义。

    她真正在乎的是风子阳的态度。

    她要的是通过这件事教会风子阳她的价值观，放弃原本世界带来的天真想法，让他更好的适应这个世界。

    风子阳认真道：“学姐说如果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那这次的结局会不一样。但我向你保证，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会来救你。”

    风子阳眼神坚定，再也没有了平日里对于兰雪的畏缩躲闪。

    滴滴雨珠从天而落打在了这名为马家村的土地上，雨开始下，没有人敢回家。

    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下，祠庙大火还在燃烧，但以稍显颓势。

    兰雪静静看了他好一会，这才松口道：“那好吧，可以不把他们都杀了，但做了损害他人又没有能力承担后果的事情，那就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个老头说他愿意用他的命来抵他们一家人的命，那好，你就杀了这个这人，这笔恩怨从此就一笔勾销。”

    “可……可是！”

    风子阳以为兰雪真的打算放过这些人，哪知兰雪还是要他来杀人！

    这些人该死，这些人恨得他咬牙切齿，他可以在旁边默默看着兰雪动手，可他不想做那个动手的人。

    兰雪眼眸转向跪地的老马头，平淡问道：“你同意吗？”

    老马头望了眼兰雪那平静到麻木的无情眼神，心中悚然，“老汉我，我，我……同意。谢谢神仙慈悲！”

    “你看，他也是同意的。那你要怎么做呢？”兰雪又转向风子阳，询问他的态度。

    “好。”

    在兰雪目光的逼迫下，风子阳一狠心咬牙同意，把那手中剑抵住了老马头的胸口，眼里都是血丝。

    兰雪好似一阵轻轻柔柔的风贴在风子阳的背上，她本就比风子阳高上一些，白皙修长的玉手握在了风子阳持剑的手。

    她就像一位老牌的高尔夫教练，为了“帮助”学员纠正打球的姿势，从而从后背环抱住学员的身躯，手搭载对方的手背，以便帮助风子阳更好的“挥杆”。

    剑身完全是被兰雪的力道推动的，风子阳没有用力，也没有反抗。他大睁着眼睛，亲眼看到，感受到了剑尖刺入血肉，捅入马干三心窝的力道。

    比他在家刀切猪肉还要容易很多。

    风子阳两只漆黑的瞳孔中，映射出了血顺着剑身与伤口的流淌，映射着马干三痛苦张大的嘴，圆瞪双眼，瞳瞳一点点的收缩，放大。

    “爹！”

    马虎压着声音低声的呼喊，又生怕被兰雪听到再惹她生厌。

    老马头的尸体倒在风子阳的脚边，血液还在“咕嘟嘟”的往外流淌着。风子阳并未感觉到如电视上演的那样有生理不适，表现得很镇定，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而他没有看到的是，在背后与他一同握剑的兰雪，看他的眼神是欣赏的，她的嘴角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