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非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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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一潭死水

    白骨圣城。

    这座城池的名字很简单,因为它属于天皇座下八神将之一的白骨圣座。

    相比于之前顾担所看到的,道彳经和春禾笔告诉他的最初聚集地,这里就显得正式了些许,也有了城池的样子。

    以青石堆砌而成的城墙并非是笔直的,恰恰相反,城墙以极为诡异的趋势歪斜。并非是单独一道城墙如此,所有的城墙都未曾勾连在一起,断断续续的将一座城池包揽在内。

    如果自高空俯览,就能发现整座城池竟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祭坛。

    一如那最初的聚集地一般,归墟之中的城池目的从来都不是防备生灵,而是抵挡归墟之中的规则。

    城池周边,盛放着无数的彼岸花,鲜红色的花海晃动间恍若一层层的血浪涌动,阴森的寒气之中,整个城池都显得暮气沉沉。

    这样的城池,当然不存在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城门,简直处处都是漏洞。

    顾担凝神望去,能够看到一层薄薄的血光在城墙上涌动着,每一个经过城墙的生灵都将不可避免的穿行而过,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守卫。

    守卫的作用,是防备和保护。

    可在归墟之中,守卫能够防备谁呢?保护谁呢?

    当剥落一层层看似必须与合理的东西之后,这座城池便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了顾担的眼前。

    那层薄薄的血光作用仅仅只是检测妖气,甚至不需要本身是妖族,随便拿点有妖气的东西就够了。

    顾担大摇大摆的向着白骨圣城走去,头顶着一根娇小了许多的血红色之角。

    道彳经和春禾笔被他拿在手中,像是一个小书童。

    没有任何意外的穿行过所谓的城墙,他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混了进来。

    城池很大,却没有五师姐说过的车如流水马如龙,也没有师父说的开垦的大片大片的良田,街道上的行妖极少,脸色麻木而干瘪,脚步虚浮,毫无生气。

    没有三三两两的交谈,每一只妖都在低着头行走,顾担努力去听,可城中竟是安静极了,仅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偶尔才能听到一两声属于小孩子的哭喊——那应该也是妖。

    顾担站在街道上恍若礁石,然而身边走过的任何一个妖都对他视而不见,即使偶尔有妖的视线与他不小心碰上,也会立刻挪开,随即加快脚步远离。

    沉寂、苦闷、安静。

    这里不像是一座顾担想象之中的城池,更像是一座没有封盖的坟墓或棺材。

    顾担自己都忘了自己站了多久,等到一阵风吹过耳畔,发梢浮动间将他晃醒的时候,他才骤然惊觉,情不自禁的开口说道:“一潭死水!”

    邪恶呢?

    阴谋呢?

    那罪该万死的血祭呢?

    甚至不开眼路过此处的妖族二代看到他不爽来找茬也行啊!

    然而没有,都没有。

    他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别说一个找茬的,就连好奇的视线都没有,即使有妖注意到他,也像是看着一块石头,然后自顾自的离去。

    在这一刻,他竟突然有些理解那些俯跪在那顶天立地雕像前的无数生灵了。

    一直生活在这样的城池之中,有什么意思?

    甚至就连那处不知名的村子,给顾担的感觉都比这座城池好一些。

    至少那处村子有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生机,那些妖心中,尚且还有入城的渴望。

    道彳经和春禾笔显得极为安静,并不言语,显然早有预料。

    归墟中的情况他们再清楚不过,除了疯子之外,剩下的大多就是呆子。

    不然又能如何呢?

    所谓的权谋在这里没有了任何的意义,那位神族天皇连座下八神将被干死了四个都不管不问,一心想要逃离归墟。

    连它们的天皇都是如此,下面的妖就更不用说了。

    活着,就是抗归墟中的灾厄。

    抗下灾厄就是继续活着。

    如此循环往复,年复一年。

    即使偶尔有那么几个精力充沛,满是冲劲的妖族,在努力几次,甚至努力几十次之后,也就该明白了。

    这里是一处囚笼,永世不得解脱的囚笼。

    没有任何光鲜亮丽的外衣,没有任何能够为生活增添色彩的“好消息”,只有坏消息,和更坏一点的坏消息。

    如果突然有妖聚集,要宣布什么事情,千万不用怀疑,那就是又一次的灾难,区别是新的,还是以往曾经历过的。

    他们已经丧失了交谈的欲望,如果突然有妖大声说话,能够带来的唯有恐惧。

    他们就在深渊之中,永恒的坠落着,不得解脱。

    顾担愕然的站在原地,罕见的有些不知所措。

    他走出山门,想要展现自己所学的一身本领,想要贯行墨家之义,想要看看这个世界。

    可现在他却再一次的迷茫了,蛇月口中所说的,许多妖都希望进来的城池,就是这个样子?

    “那些上层的妖族呢?白骨圣座呢?”顾担迟疑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摇了摇手中书笔,这俩货一出门也太喜欢装死了。

    “有些实力的妖族,当然窝在自己的老巢了。至于白骨圣座,虽然它确实被削弱到了极致,也不是现在的你能对付的了的。”

    顾担问一句,春禾笔就说一句。

    “那血祭呢?”顾担再问。

    “这不时间没到么?再等百八十天就差不多该来了。”春禾笔又道。

    “......”

    顾担站立在远处,左右张望了片刻,实在是忍无可忍:“那我过来干嘛了?”

    “过来看看?”道彳经小声说道。

    “你们两个,是不是飘了?”顾担将书笔提到自己眼前,正对着它们俩,眉头紧皱。

    “唉。”

    一声叹息,春禾笔无奈道:“归墟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们也没办法啊!”

    它非常理解顾担身怀利器的心态,也理解顾担想要大展雄图的信念,可这实在不是它不配合,归墟里就这个样子,它能怎么办嘛!

    难道让它去冒充吃饱了闲着没事而干的妖族二代来招惹顾担一下?最好没打过再把白骨圣座喊来?

    就算它乐意,白骨圣座也懒得管啊!

    顾担还是没有理解真正的归墟。

    这里不是什么生活多姿多彩的地方,没事儿走两步就能见到无恶不作的妖族需要他帮忙除恶。

    恰恰相反,一潭死水,才是这里最本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