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有仁听着凌云给他描述去景远家的经历，脸上就笑个不停。心里想说的话，最后还是忍住没说出来。

    “爸，我都累的腿抬不起来了，你笑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啊！真是的。”

    “你去一趟，就知道这山路的险峻了，山大沟深，你想想，要是当年你非要不读书了，找个人家嫁了，说不准也就是去那些山沟沟，你这才去了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受不了。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吧？”凌有仁笑着说。

    “我才不信呢，我当年哪怕就是要嫁人，肯定也嫁镇上的人家，才不跑那么远呢。”

    凌云说的是实话，镇上的女子，除非家里的条件的实在太穷困，父母迫不得已才会选择远嫁偏远山区，除此之外，基本都是镇上的姑娘嫁镇上的人家。

    “你觉得以当年咱家的情况，镇上哪个人家愿意要你这个姑娘？所以啊，这书要好好念，念成了走得远远的，离开这山沟沟。”

    凌云一听父亲这么一说，心里有个疑问，就半开玩笑地问凌有仁：“爸，你说我要是以后和景远有缘分走到了一起，你让我嫁到他家的那山沟沟里吗？”

    话出嘴了，凌云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不敢看凌有仁的眼睛。

    “你两啊，你两要是有缘分能走到一起就不存在嫁到山沟沟的问题了。”

    “为啥啊？”

    “你两都是大学生，寒窗苦读那么多年，毕业了总不会回到山沟沟里挖土去吧？是不。”

    凌云心里有谱了。

    “也是，再回到山沟沟一点都不符合你夸我是山沟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对吧，爸？”

    “哎哟哟，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外人那里说，你们姊妹三人啊，在爸的眼里是凤凰，是龙，怎么说都行，可别出去瞎咋呼。”

    “你也真是的，我能像你说的那么傻吗？爸，我在家再待两天，准备就回学校去了，假期我还有好多安排呢。”

    “行呢，你自己的时间，你安排好就行。”

    凌云对父亲只字不提去景远家的收获是什么感到有点失望，她不知道父亲心里到底为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但似乎从父亲的反应里，凌云揣摩出了他对自己和景远个人问题的态度了。

    凌风一听姐姐要回学校了，跟往常一样缠着姐姐寸步不离，这三年的时间，每次凌云离家去学校对凌风来说都是一场大哭。每次都是从前一天开始就哭着不让凌云走，一直哭到凌云坐上了去省城的班车。

    后来，凌云摸索出了怎么哄凌风在每次自己离开时不哭的方法。

    “凌风，明天姐姐回学校，说吧，等放假了姐姐回来，你想要姐给你带个什么东西啊？”

    凌风摸着脑袋想了一会，就说：“姐，这次我想要针管子，还要针头。”

    “你要那干啥啊？”

    “我也要学着当医生，给别人打针。”凌风仰着脑袋对凌云说。

    “针管子可以给你带，针头可不行啊，太危险了，万一要是把别人扎了，爸爸、哥哥、姐姐可没法给人家交代。”

    一看姐姐不答应，凌风赶紧补充说：“姐姐，我要针头也不是为了扎别人，我想做个炮枪呢。”

    “就是把火柴填进去，啪啪可以响的炮枪？”

    “嗯，你就给我带一个回来嘛，你要不带，我就哭着不让你走了。”凌风都已经学着会威胁人了。

    “好好，答应你，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你现在还能了，就知道玩呢，马上都快上学了，也不见你让姐姐给你带点书啊、学习用具等等，真是的。”

    凌风不说话。

    “前提是明天姐姐走的时候你不许哭啊！说好了，你现在都这么大人了，要是再哭，你想要的东西就没了。”

    出发前的晚上，等凌风睡着了，凌云和父亲把前几天去小叔种的苹果树的事和凌有仁做了深入的解释。

    躺在炕上，父女两听着凌风轻轻的鼾声聊着。

    凌云告诉父亲，景远已经把结出来的小苹果样本带走要给他在农大的同学研究，说不准他同学还会到咱们这来做实地调研呢。

    “这黄土地上要能种成个苹果还真就成稀罕事了。”凌有仁嘲笑着。

    “爸，这个可不一定呢，你也问过你换苹果的那些贩子，苹果是从哪来的，是不是就在咱们这周边啊？相差个几十公里的，气候条件都是差不太多的。”

    “瞎胡折腾，就你那几棵树苗，你小妈和小叔这两年多可没少闹矛盾，能成就种，不能成，赶紧收手，当柴火烧了。”

    “再不说这些气话，爸，如果咱这个试验成功了，你可得和我一条心，劝凌雨回来在家种苹果创业，上次凌雨出事之后，我就一直想让他回来。”

    这个决定说到凌有仁的心坎里了，即便他觉得凌云做的这事有点不太靠谱，但初心和自己想到一起了。

    “行呢，你有这想法啊，有做姐姐的样子，要能成，我们一起劝，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车呢。答应凌风的事，你可要上着心呢，这娃心细得很，容不得半点旁人哄他。”

    “知道呢，你就放心吧，睡了，睡了。”

    凌云想要早点睡，却躺在炕上心事重重，明天自己要回学校的，这样的场景，最多也就再持续两年，等到毕业以后，又会是什么样？她不知道。景远去单位报到的时间和她回学校的时间也就相差着一周，一周后，这个从高中就出现自己生活中的大男孩，将要走上工作岗位，那么远的路途，去了之后人生地不熟，可如何是好啊。

    想着，想着，凌云也睡着了。

    第二天凌云回学校，凌风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愣是没哭一声。

    一周后，景远要去单位报到的时候，顺路和凌有仁告了个别。

    “景远，不管在哪里，和哪些人在一起工作，扎实做事，踏实做人，勤快点，没坏处，记着叔说的话啊。”

    “叔，记住了，我一定扎实做事，踏实做人。”

    景远迈出了自己人生的第一个最重要的转折点，景家几代老农民的宿命，在景远的身上算是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