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后,率岳飞拾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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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冷峻似铁

    刘婉娘传纸条,分明是想告诉自己,这个纪天和张载有联系。

    可万一老子前世不是历史老师,而是一个屠狗辈呢,这纸条不白传了。

    现在回想一下,刘婉娘的话针针见血,暗示纪天有滔天的本事。而且提及“窃天囊地”几个字眼,这是纪天嘴里说出来的原话。

    应该说刘婉娘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她一边拿话刺激纪天,一边暗示沈放该开口了。

    对付这些信念顽强的老夫子,确实难过对付手执刀枪的武夫。

    武夫消灭了他的肉体便罢,这些老夫子除了肉体还有信念,还有拥趸。

    特别是开宗立派广收门徒的硕儒、道尊、高僧,杀了他遗患无穷,甚至遗臭万年。

    沈放放下碗筷,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窃天囊地,有意思。”

    沈放以手指轻敲桌面,敲一下念一个字。

    “唉!只是这大宋的天快塌了半边了,大宋的地也要割去一半了。官家却一味割地赔款,置百姓水火于不顾。”

    沈放突然眼神凌厉的盯着纪天:“纪真人以为沈某人也要学官家一般,见到金军就磕头认爹么?”

    纪天白了沈放一眼,没有做声。

    “纪真人,不怕实话告诉你,金人已快到黄河边上了,过不了多久,汴京城将再次被金人包围。”

    “你所谓的天理昭昭,是谁的天?大宋的?还是金国的?”

    纪天板着脸,仍不做声。

    “我不管它谁的天,只要有我沈放的命在,西军就会像一支钢针般插在这里,百姓就可以安居乐业,不受金人侵扰。”

    “哪怕金军打下汴京,杀尽朝廷百官,甚至皇帝,井陉道还是大宋的天。”

    “如果这也是所谓的窃天囊地,那我沈放就窃了它又何妨!”

    刘德仁马上顺着话开口道:“沈置制使说的在理,现在河北山西金军横行无忌,唯有井陉道安稳如初。不是西军在扛着,纪真人您隐居的封龙山也成了金国土地,你不也成了遗民……”

    正在此时,门外闯进一人。

    “哥,大事不好了,金军突然出现在土门,把军营包围了!”

    来人是侯勇,满身烟火气,像从烟灰里钻出来一般。

    沈放脑袋嗡嗡响,大声斥责道:“你让金军跑到眼皮底下,没有派斥候出去巡逻吗?”

    侯勇脸憋的通红:“派是派了,估计没出多远……”

    “你,让我怎么说你!要是相公出了事,我拿你是问!”

    沈放双手一推,猛然离席,突然又扭头回来。

    “纪真人,老子不管你追求的天道是什么劳杂子,横渠先生要是看着国家遭厄运,绝对不会似你这般当缩头乌龟!”

    说完,沈放大步走了出去。

    刘德仁、刘婉娘见此,也追了出来。

    “老弟……置制使,需要我刘德仁做些什么吗?”

    沈放停下脚步,说道:“刘掌柜,你替我跑一趟乏驴岭,吩咐杨三多速速运送震天雷至前线。另外矿区你派人盯着,那里绝对不能乱,我优先保护矿区!”

    刘德仁连连点头。

    沈放又望向刘婉娘,拱手道:“婉娘,这个纪天一定要设法打动他,井陉百姓需要他帮忙。”

    “谨尊将军吩咐,奴家一定替将军达成!”刘婉娘福了福,坚定应答。

    沈放看了刘婉娘一眼:“拜托了,沈放铭记在心。”

    ……

    沈放与侯勇连夜赶路。

    一路上,沈放百思不得其解。

    斡离不怎么会突然掉头攻打土门关呢?

    难道是真定以南的州县一冲即溃,还是被谁阻止了?

    按照史料记载,金军的东路军并没有直下磁州、相州、滑州、浚州,而是转往大名府李固渡渡的黄河。

    这期间还有个小插曲。

    金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船的歌伎,载歌载舞的欢渡黄河。

    由此可见金军有多张扬,宋军有多孱弱。

    两人一路疾驰,来到祝峰山下时,孔道上火把通明,人塞满途,一支手持火把的军队正快速向土门方向奔去。

    远远的有人认出了沈放,大声叫唤。

    沈放见是傅彪和赵大虎等人。

    “置制使,祝峰山三千新军已整装出发。”傅彪拱手行礼道。

    赵大虎手臂伤不能出战,由他族弟赵士俊领着五百守寨士兵正在孔道上集结。

    火光之下,甲叶子的金属撞击声,凌乱的脚步声,队将的高声呼喝,让士兵们满脸凝肃,情绪蹦紧。

    赵大虎凑上沈放坐骑前,低声道“头儿,讲两句,这些都是新兵蛋子,有你在他们底气更足。”

    沈放道声好,勒转马头,来到士兵们面前。

    “金军突袭土门,土门是井陉道东大门,重要性我就不说了。”

    “我给诸位的命令只有一条,不管花多大的代价,必须守住土门。”

    “乏驴岭的震天雷正在火速运来,承天寨的背嵬军这一刻也已动身,我沈放更会坚守一线战场。”

    沈放扯开了嗓门大喝:“不管金军有多强大,这里是西军的地盘,老子绝不能让鞑虏在太岁头上动土!”

    沈放在井陉道的威名是顶级的存在,不管见没见过他的士兵,这会儿的情绪都被迅速调动起来,跟着高声呐喊,群情鼎沸。

    “傅彪、赵大虎、赵士俊听令!”

    傅彪三人齐刷刷的站了出来,傅彪为首:“请置制使示下!”

    “今夜所有战兵连夜急行军,虎头山寨下集结待命,若有拖延,按叛敌论处!”

    三人齐刷刷的应命。

    “好!沿途可能会遇上慌乱的百姓,注意安抚,不能让恐慌蔓延!”

    沈放又交代几句,打马与侯勇向前冲了去。

    抵达冶水石桥时,混乱的局面无可避免的发生了。

    星星火光中,大批的土门百姓蜂拥着冲上石桥,相互挤着,撕打着,不时有人掉下桥。

    桥两端的百姓在河边发了疯一般沿河狂奔,凄厉的呼喊着亲人的名字。

    在更远处的虎头山寨顶上,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天。

    沈放翻身下马:“侯勇,石桥是通不过了,解甲渡河。”

    侯勇:“哥,不疏导一下百姓吗?他们听你的。”

    沈放大怒:“你动动脑子,这么多人谁听得见你的话。前面军队若吃了败仗,百姓都得死!”

    沈放二话不说,脱去身上的扎甲系在马背上,趟入冰冷的河水中,河水淹直胸口,让他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冰冷的河水让他的头脑也迅速冷静了下来。

    斡离不明知道我沈放在井陉,为何绕路走?

    当初在真定景辉门下,斡离不那桀骜不驯,俾倪天下般的眼神,分明在警告自己。

    而种师闵所统的本部西军,和其他大宋禁军无二样,几乎烂到了根,还不如自己招募的新军,更看不到背嵬、踏白、游奕甚至归德军的项背。

    若不是种师闵对自己有知遇之恩,沈放甚至不愿与张思麒、方大宸之流为伍。

    腐肉不除,如何生肌?

    沈放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冷酷无情给震惊了。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人性是不是该低头?

    如被人性捆绑,背上沉重的包袱还能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