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之后,率岳飞拾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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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面见李若水(二)

    “李知府,这次前来真定府,是受都统制种将军之命,前来借粮食的。”

    沈放见谈话气氛融洽,终于将此行目的说了出来。

    “如今土门关与真定府互为唇齿,当下土门驻军粮食紧缺,还望李知府施以援手。”

    如果沈放这句话在几个月前说出来,李邈、刘翊二人根本不会搭理他,可沈放组织厢兵刚打了一场漂亮仗,声名鹤起,而且还有种师闵做后盾,份量自然不会轻。

    李邈手捻短须,一副沉思状,没有回应。

    刘翊却憋不住,脱口而出:“粮食都借给了你,真定府数万军民吃什么?”

    沈放笑道:“都钤辖将军,那三百厢兵军籍还在转运司呢,这么见外?”

    “哼,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就好,别一口一个都统制。”刘翊很不满沈放墙头草的做派,嘴里没半点客气。

    “都钤辖将军,沈放一直将您昔日的决定当成鞭策,无丝毫怨言,若不是担心将士们饿肚子,决不敢叨扰李知府和您。”

    久未开口的侯勇突然说道:“刘翊,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聚集在井陉缺衣少食的流民都是打哪儿来的,又是谁安置的?”

    侯勇是直脾气汉子,他才没沈放那么好的涵养跟真定城这些人周旋,刘翊都把脏水泼到种师闵身上了,他没爆粗已算克制。

    不想龚文忠却站了出来,阴阳怪气道:“沈都头,我听说土门关那些存粮都让你给私吞了,还将仓官给软禁起来,怎么会缺粮食?”

    龚涛是龚文忠的远房侄子,现在被沈放私自扣押了起来。虽然听闻没受委屈,可是于公于私龚文忠都难消心头之气。

    刘翊也想起了这事,马上拍桌子站起,板着脸说道:“咱差点把这茬给忘了。沈放你别不知好歹,看在你抗击金人的份上,李知府没奏报朝廷。其他事好商量,粮食免谈。”

    沈放偷粮这事,种师闵也有耳闻,只是当时军中存粮充足,他不愿管地方州县这些破事。

    后来沈放主动和种师闵接触,并且取得了种师闵的信赖,种师闵更不会计较沈放取走那些陈麦栗豆了。

    李乃雄见双方都动了气,谈判马上要陷入僵局,便起身对李邈拱手道:“李知府,土门关那批仓粮已供应给驻军,这位龚都监就不必借题发挥了。你是真定府主官,这事你必须表个态。”

    李乃雄的意思很清楚,今天借粮的事必须有个定论,要是谈不拢,种师闵不会罢休。

    李邈和刘翊敢给沈放小鞋穿,但是对种家却没这个底气。

    按照大宋惯例,大军开拔,沿路州县的粮仓有义务供应军队食用。

    李邈知不能再回避,终于开口了:“李将军,本官绝对不会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不过城内军民数万,你也要给我些时日,好核准能分多少粮食出来吧。”

    话已至此,李乃雄也不好继续逼李邈了。

    李邈见气氛终于缓和,当即吩咐龚文忠设宴为将士们接风,并安顿大家住下。

    沈放没心思吃酒,借口回家一趟独自骑马走了。

    大宋朝廷上下冗官冗兵,官僚层级多如牛毛,推诿成风。李邈看似答应了供粮,到了最后多半不了了之。

    反观金军,东西两路大军统帅拥有绝对的军政大权,一道命令下去,哪有调不到粮食的道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沈放此次回来还有个目的,他要处理一下个人财产。

    本尊沈放是个油滑军官,喝兵血欺压弱小的事没少干。

    厢兵多数情况下干的是苦役的活,作为都头哪个不抽厢兵的份子钱。只是逼迫士兵坐仓,强买强卖的勾当,他还算有些底线。

    就算如此,本尊还是给沈放留下了不少财产,不光钱庄有存银,在他光化坊宅室的地窖里,亦藏了许多真金白银。

    如今将这些赃款拿来买粮供军需,也算为他之前的恶行积了些德。

    沈放从转运司出来,沿着大街向北骑行。从转运司直走一里路,转入光化坊就是沈放的宅院。

    去年斡离不没有攻破真定这座华北第一大城,城内公廨民居未受丝毫损坏,大街两旁的金铺钱庄、酒楼客栈、杂货小吃,戏园瓦子等消费场所依然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沈放看着心里堵得慌。

    茶盏功夫,沈放已到了家门口,却发现自家庄院门大开,许多人正抬着家具进进出出。

    有个驼背老者眼尖,发现了沈放。

    “侄儿,你回来啦!”

    驼背老者是沈放的唯一亲人,远房表叔钟大闫。沈放离开真定后,把家里钥匙交给了钟大闫。

    沈放翻身下马,疑惑道:“钟叔,这些是什么人?”

    钟大闫一边抹汗一边乐呵呵应道:“是吉祥钱庄的刘掌柜让人送了批新家具,老汉怎么挡都挡不住哇。”

    刘德仁?那死抠的算死草怎么变得如此大方了?

    沈放正自疑惑,一个大圆球从狭小的院门里滚了出来。

    读书君别不信,刘德仁真的就像个大圆球,又矮又圆。一身锦袍若不是质量上乘,还真担心装下那颗大圆肚会炸裂。

    “哎呦!沈兄弟,可算盼着你回府啦!”

    刘德仁一把特有的磁性嗓门极具渗透力,如果不是这搞笑的身材,沈放一定以为是央妈妈的某位型男播音员。

    “刘掌柜,你……这是何意?”

    “老弟,你如今建功立业在外,是我真定百姓之福。鄙人虽不才,但为你解决后顾之忧还是有些绵薄之力的。”

    沈放嘿嘿一笑:“刘掌柜该不是瞧上了我新发的军饷,想让我喝西北风吧?”

    刘德仁咧嘴大笑,本就见不到下巴,这会儿肩膀以上只剩脑袋了:“老弟看你说的,我刘德仁虽然经营钱庄,却也不是个无德无才之人,这是用你存在钱庄的孳息购买的。”

    “老弟在外没个商量,老哥我便自作主张将孳息从二钱四提到五钱八,再为真定百姓做点贡献凑点银子,总算为将军添置了些像样家具。”

    “还有这正厅的窗户,院子的瓦楞,主副卧室都修缮了一遍,这才配得上将军的身份。”

    这刘德仁说话水平也没谁了,一个溜须拍马,意境生生被拔高到代表全城百姓的高度。

    沈放撇嘴道:“刘掌柜您不也经营家具铺啊!”

    刘德仁罢罢手,笑道:“一行归一行,老哥绝对不敢让老弟吃亏的。”

    说罢,刘德仁招呼沈放进了院子,让他亲自检视家具的品级。

    沈放看得目瞪口呆,这些山毛榉、紫檀木制的屏风、圆桌、胡凳等雕龙画凤,做工精巧,肉眼可见的奢华贵气,几个孳息能买那是骗鬼。

    二人才坐定,早有丫鬟送上香茗,闻香便知定非凡品。

    刘德仁打个哈哈,说道:“老弟,听说你在军中深得种家人信赖,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这是直接就改天换命,我刘德仁要高攀喽。”

    刘德仁在真定府、河间府等大城均有买卖,是河北一带屈指可数的巨贾富商。此刻却亲自张罗着替一个小小的厢军都头购置家具,整理院墙,可谓用心良苦了。

    像他这种人,其他的不敢说,但是嗅觉必定灵敏,显然井陉那些事他打听了不少。

    沈放在后世怎么也兼个常务副校长,迎来送往之事干的不少,自然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掌柜,金人在河北烧了一把火,您家大业大,怎么也得薅着您些皮毛吧?”

    刘德仁没想到沈放会谈这个话题,马上拍着大腿诉苦:“唉!何止皮毛哇,简直是扒了我一层皮,元气大伤啊。”

    “真定、河间还好,城未破没被抢,其他的如栾城、临城、洛州均被劫金兵掠一空,几十年的辛苦积攒化为乌有喽。”

    “刘掌柜的主要生意都在真定河间,这点损失不算什么,只是……”

    刘德仁听闻一沉,敏锐问道:“老弟是否听到什么了?可否给老哥我透露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