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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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吊睛白虎 铁血柔情

    为首一位身着白绸所制衣衫,外罩吊睛白虎护甲的青年人,约莫三十岁上下,山羊胡须打理整齐,头发束而冠之,腰中系刀,凛凛威势。而他正是这剑谷防卫军的守门队伍之一:虎啸的队长。与另一只队伍龙牙,共同负责剑谷的出入安全。

    只见虎啸队伍的军长,他皱着眉头,目光却紧紧盯着这云鲸大船之上唯一没有被桃树枝蔓所捆绑的那人,而这人正是四十来岁,长相却很是儒雅俊美的宋羡阳。

    此刻,宋羡阳垂手而立,目光与那军长对视,神色平静,虽然只是穿着粗布衣裳,头发散乱,胡须也未曾精心打理,但观他模样,却是在这军长灼灼的目光之下,半点也不曾退缩,直令这虎啸队伍的军长也不由暗暗喝彩一声:好汉子。

    虎啸军长,左手结印,忽的向前一指,只见那明蒙青光顿时没入那片桃树枝蔓里,一阵悉索抽离的声音骤响,转眼这些枝蔓便空出了一大片余地,同时也露出了其下的宋羡阳身影。

    只听这虎啸军长神情肃穆,向着宋羡阳逼问道,语气更是冷硬的令人浑身生寒。

    “你便是这群人里的话事人?你是谁?为何来到这里?”

    宋羡阳轻轻吐出心中浊气,拱手施礼道,

    “我名宋羡阳,北境兰陵玉兰都府人士,隶属于黑石堡黑甲铁军。”

    “一个多月前,黑石堡失守,飞渊将军战死,妖魔破城而入,我与同泽且战且退,数百余同胞尽皆在突围路上战死,只有我与窦建林窦校尉突围而出,但他在半途重伤不治,失血过多而死,故而只有我一人真正活了下来。”

    “我在北上的路上,体内真元耗尽,体力尽失,失血过多,昏倒在汾河下游,被汉江关渔民余成所救,也吃了一顿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鱼头汤”

    说道此处,宋羡阳眼睛通红,哽咽难停,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流将出来,好半晌没了下文,直到宋羡阳情绪平静,压下城池被破,胞泽战死的悲伤之情,方才继续说道,

    “我知黑石堡被破,妖魔大军定当席卷这战线往里近百里的范围,汉江关,落叶关,东林关离黑石堡太近,绝无可能幸免,故而,我连夜赶至汉江关,说明情况,升起烽火狼烟,并组织汉江关众人分别以各路撤离。”

    “而随我一同从荒古石林小径北上逃难的数万人队伍,在穿过汝阳与兰陵两州交界之处时,部分人选择向东西两方而去。再之后,便是在商丘关,鲁阳关,临泽关,登龙堡,以及鹰涧渡留下绝大部分的人,只有这最后的数百人,希望日后能在剑谷定居,而我深知想要穿过云梦大江的鬼哭峡,以及琥珀川的飞鸟不渡,这些手无寸铁,武功孱弱的难民,根本是无法做到的。”

    “故而,在登龙堡借得一艘云鲸楼船之后,我以自己天生较强的感知,察觉危险,事事周全,方才助得这些难民来到此处。”

    “所以,我希望这位虎。。。军长,能够收留我们,让我们入住剑谷。”

    紧随其后,便是数百的难民齐声大呼:

    “求军长让我们入住剑谷!”

    声声祈求,哀之痛之苦之,是众人最后的希冀,更是对和平和安定的急切渴望。

    纵观北境三十七州,除了再北之地的苦寒之地,也唯有这都广境内绵延数千里的昆吾山脉最为安全,要说原因,只有两点,一者是它深处北境腹地,婆娑魔狱触手再长,妖魔再势大,也不敢轻易伸将过来,而另一者,便是那空中要塞,云上之城,北境的核心:缥缈宫,就在这剑谷建木神树的上方!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庇佑北境数千年传承不断。

    这巍峨雄伟的百族奇迹,如今已经不仅仅是北境人才的造血之地,更是北境的象征,北境的骄傲所在。

    听着耳边的苦苦哀求和痛哭的声音,看着他们如此消瘦和疲累,更有不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孩童,虎啸军长眉宇之间虽有同情和悲愤,但职责所在,守护剑谷安全,容不得半点私情。

    “都给我安静!”

    一声大喝,凭空乍响,仿佛空谷丛林之虎啸,熊熊威霸气势登时腾升,气流为之一顿,花草树木更是折腰。只见数百难民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出半点大气。一时之间,落针可闻,唯有风声卷涌,残花飞舞,水映桃枝语鱼跃。

    只见那身材魁梧,相貌威武的虎啸军长环视一周,在少数几个敢与自己对视,气势也极为不凡的难民身上多瞧了几眼,便收拢自己心思,继续说道,

    “我等皆是百族遗民,北境子弟,你等经历战火,被妖魔踏灭家乡,吞杀亲人,千辛万苦方才逃难至此,我身为剑谷之民,焉能不让尔等进入?”

    “近百年来,我北境接连两大雄关被破,九嶷山苍梧雄关也尚未建成,战线后退数百里,北境三十七州已失其六,数百万人流离失所,或死或亡,或被妖魔吞杀奴役。此时正是应当百族遗民齐心协力共抗魔祸的重要时刻,我又岂能不顾你等生死?”

    说道此处,这铮铮铁汉,虎目含泪,神情更是痛苦万分,左手握紧刀柄,青筋毕露,指尖泛白。众人目光皆瞧在这虎啸军长身上,沉默不语,不发一言,脸色俱皆悲痛莫名,不少人因这氛围而姗姗泪下。但见这威武的虎啸军长抹干眼泪,抱拳向着谷内,继续说道,

    “但我既受命于此守卫剑谷门户,保卫剑谷安全,那便不能以私废公,仅凭己之愿望,放你等轻易入谷。若是你们其中,混有妖魔奸细,人族叛徒,混入剑谷之后,探得我剑谷秘密,或知我百族局势,杀我剑谷之人,那我温成虎岂不是因小失大,渎职犯错,成了这北境之千古罪人?若是这般,我温成虎万死难逃其咎!虽死亦是心中难安!”

    “你等既然已经知晓吾之难处,自当不该令我为难,若是不顾情面,不顾规矩,强行闹事,那便莫再怪我温成虎刀下无情!虎杀过处留命在此!”

    说道此处,原本尚且有所柔情的虎啸军长温成虎,陡然气势凝集,按紧刀柄,铁血如那百战之军人!衣衫无风自动,发丝飞舞,仿佛一只硕大的吊睛白虎仰天咆哮,眼神过处,无一人敢与他对视,即便是众人之中,修为最强的宋羡阳也是默默垂下了目光,只是他脸色平静,眼睛无波,谁也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但受那虎啸军长气势所激,若是除去衣物,仔细观察宋羡阳身体,便会发现,他浑身筋肉紧绷,血流加速,体内真元暗蓄,隐隐有黑色之气跗骨缠绕,正如即将出笼扑食的恶兽。

    而其余众人心中皆是一凛,半点抵抗的勇气也无,尤其以脾气本就不好的曾潘为最。原本他被这桃树枝蔓所困,难以挣脱,体内真元又被这古怪东西吸纳大半,心中着实不太爽快,原本看这虎啸军长柔情四溢,一派好说话模样,曾潘还打算抱怨抱怨,看能不能占得一些好处,可如今,看那温成虎还真是一派大虫准备扑杀猎物的模样,比之前便觉得不太好惹的宋羡阳气势更甚,顿时间心惊胆寒,气势一时泄的一干二净,脸色有些发白。

    宋羡阳轻吐一口气,神色逐渐镇定下来,只见他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颇显恭敬的说道:

    “敢问军长,那我们如何才能入这剑谷?”

    虎啸军长温成虎,笑着看着宋羡阳,说道,

    “测之血,问之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