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十七用来演示剑法的对象，是一堆细小的山石。

    空荡荡的袖袍一甩，数十颗细小的山石有如子弹一般激射而出，而后在半空中好似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柔韧墙壁，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

    站在其身旁几步远的肖乐，都感觉到了石块带起的破空劲风，听到了它们与空气摩擦而出的尖锐呼啸。

    而就在这一瞬间，古十七手中的铁剑似慢实快的向前递了出去。

    而后，肖乐看到了一朵尽是利刃与锋芒的花。

    不过是一个呼吸，璀璨的花便已消散，那数十颗有如利矢一般的山石已尽数嵌到了数十步外一块足有两人多高扎根于山体之内的巨石上，皆是入石半分整整齐齐的排成了一个圆形。

    唯有最中心之处，一块并无任何特殊的山石将整块巨石贯穿留下了一个光滑无比的空洞。

    “这门剑法叫做花开。”

    演示完毕，古十七便留下了一本册子，而后思考了一下，又开口说道。

    “这是一门既快又重的剑法，重的那一剑，便是花开的那一剑，而花可以随时开在任何一剑。”

    言简意赅，肖乐也从这句话中领悟到了这门剑法的一点精妙，但是脑子会了与手会了毕竟是两码事，所以他拿过册子的同时，便开始认真思考要怎么样才能快一些的练明白。

    而就在这时，古十七却已从屋中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沉重的铁箱，摆在了距离肖乐十步左右的位置。

    “练剑的话用这个。”

    说罢，一柄并不算轻的粗糙木剑便已飞到肖乐手中，而后古十七便轻轻摁下了箱子上的机栝，在间隔几个呼吸之后，铁箱突然发出一声轰鸣。

    轰——

    箱盖抬起，十几颗圆润明亮的钢珠竟从盖子上的小孔飞射而出，直奔肖乐而来，速度只比飞矢慢上一点。

    肖乐浑身上下的肌肉瞬间紧绷，用最快的速度刺出手中的木剑。

    然而哪怕是不见泉带来的感知与身体素质的提升，也不能让肖乐在一瞬间挡住如此之多的钢珠，不过刺落崩飞几颗，余下的钢珠便以狠狠的击打在了木剑与他的胸膛之上。

    木质的剑体之上瞬间留下一个个露出白茬的凹坑，肖乐身上也随之留下了一个个原型的淤青，痛的呲牙咧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的初次表现并没有引来古十七什么情绪的波动，只是默默的又摁了一次机栝。

    刚刚飞射而出的钢珠落地之后，仿佛受到了莫名的吸引，快速被收回了箱体之内，在收回所有钢珠之后，箱盖砰的一声闭合。

    “先看书，再练剑，回收极限是二十丈，如果有掉到山崖下的你要自己捡回来。”

    古十七留下箱子后，又顺手将那已经收好的绳盘留在了旁边。

    “剑坏了，也自己做。”

    夕阳不见，月上梢头，皎洁的明月在这样的高度上比任何一盏灯都适合看书。

    拿起那封面皆是一片空白的剑经，肖乐就这般借着月光逐句研读，越发越感叹到修行的奇妙。

    快剑惑眼、重剑伤人，这本是两种不可共存的剑路，但只是在运力之时加入名为真元的一点变量，不可能的，世界便化为了可能。

    而这，才只是修行中第一境的风光。

    “这世界上还是有些有趣的事情的。”

    肖乐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而后走到十步之外，找到箱子上的机栝轻轻摁下。

    快步回位，拔剑刺出，光洁如镜的钢珠在月色之下映出银亮的光，在空中划出耀眼的痕迹，有如流星。

    当——

    当——

    当——

    咚——

    咚咚咚咚——

    随着几颗流星被剑影斩落，余下的部分再一次轰向了木剑与持剑的肖乐，尽管发出一声声痛苦的闷哼，可肖乐的表情却仍旧保持着平和。

    欲速则不达，这是他一直都明白的道理，进步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更何况，这一次与上一次有些不同。

    在这一次他极限放大的感知中，他觉得这些钢珠的速度比以前慢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能被宗师收藏起来的机栝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出问题。

    所以。

    “是我变快了一些。”

    钢珠回收，机栝再响，峰顶持剑的少年，在这微凉的山风之中一点点开始积累自己的进步，舞剑的身影逐渐变成一道月下的风景。

    虽然，他过些时辰也需要捆着绳子从山顶一跃而下，而后再带着几颗坠落的流星爬上来。

    “修行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次跃下山崖再回来的肖乐，将原本伤痕累累的木剑郑重的摆在一旁，而后又用自己从山下背回来的木材用石头开始打磨一柄新的。

    不久后，机栝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明亮的钢珠与透明的汗水一同映着那洁白的光。

    这一次，肖乐手中的剑依旧没有挡住所有的钢珠，可这一次，肖乐的剑却也不只是抵挡与斩落。

    有一枚钢珠，在一道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剑影之下被劈的倒飞回去，撞在箱盖之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嗡鸣。

    而这一声嗡鸣，也让坐在不远处石屋之中闭眼打坐的古十七睁开了双眼，满是伤痕的脸上挤出一些似是欣慰的神情。

    “好悟性。”

    古十七不知道的是，这是在钢珠在肖乐眼中越来越慢的时候，肖乐第一次用起脑海中的天平带给自己的一次正确的尝试。

    但也仅仅只是这一次。

    在接下来的夜色中，钢珠撞向铁箱的声音响起的越来的越多，木剑劈刺而成的花，逐渐开始盛放在无名石峰的山顶。

    而天平，却再也没有一次倾斜。

    “做过一次正确的，改错就会容易的多。”

    许矩没有说错，肖乐确实懂很多道理，在那个世界摸爬滚打懂来的道理。

    此时，已月过中天。

    ……

    日升月落几次之后，在微熹的晨光中，肖乐从古茗山上属于自己的小院中醒来。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袍，抚摸着这几日遭了不少罪的胸骨，他独自一人爬上了那座无名石峰，这一次却没有继续他的修行，只是在紧紧闭合的石屋小门前行了一礼。

    “师父，今日弟子去试试山中的试炼擂。”

    “嗯。”

    山下，昨夜便得了消息的许矩此时已在此处等他，看见肖乐时不免有些担忧。

    “你当真今日便要去参加试炼擂吗？这并不是简单的事，修行者之间的斗法还是有些凶险的。”

    “我斗法的本事练的还行了，而且这几日修行之后，我感觉我好像已经快要突破一境下了。”

    “一境下？”

    许矩的眼神变得有些错愕，肖乐却摇头笑了笑。

    “不要这么惊讶，只是最近我在认真的修行。”

    许矩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这个话茬，沉默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这座山的山顶上，很多柄断折的木剑整整齐齐的码在那日古十七试剑的大石之旁，而就在古十七试剑的痕迹旁边，一圈浅淡了非常之多的裂痕排成了一个规整的圆，而在其圆心之处，一枚钢珠深嵌其中，入石也有近半分。

    “走吧，看来你最近真的是在做很认真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