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嚣张
许矩一路飞奔,直奔山顶而去,修行中人的脚力不可谓不快,不过盏茶功夫,待日头自天边完全露出容颜之时,许矩便已重新站回了解剑碑前,同时还背来了一个与其身高相等的硕大木箱。
“肖大人可想好了,我已问过家师,若您要给我们公平,就要证明您的潜力比山中所有的弟子都要强,都更值得培养。
家师言明,少年意气可以理解。他可以给您一个收回刚刚那句话的机会。但若您执意要考,考不过便不得入山修行。
但是如果您考过了……在您通过子衿学府大考之前,古茗山对您的支持将不设上限,这是他给您的公平。”
许矩给出的承诺犹如一座山峦般沉重,不设上限意味着如果肖乐想的话,他完全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将整座古茗山打包卖掉,而这个承诺有神刑司作保,古茗山绝无赖账的胆子。
然而这般沉重的承诺却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在这群弟子中引起任何骚乱。相反,他们每个人都面色凝重的盯紧了许矩带下山来那个巨大的木箱。
肖乐就这么站在原地,静静的听完了许矩的话,面色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我觉得你没有必要答应他,这太过冒险,不过是一座古茗山罢了,比起你要查的那位来讲,这份人情的分量太轻,于公也不会放在心上。”
随着一阵微风掠过山脚,在马车中一直未曾露面的慕青云怀中抱着青锋剑,静静地站在了肖乐身边。
“为什么这么说?”
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向木箱的肖乐却不置可否,只是问了慕青云这么说的原由。
“那个箱子不是古茗山特有的东西,在这世间所有的修行地都会购置一套放在自己的试炼之处,它叫山海匣。
所有未修行之人若是在合适的年纪可以通过它的考验,据说必破六境临渊,若有机缘可成七境宗师,得以见山海,从它出现直至今日,未修行者过其考验的,不过十指。”
“这么神奇吗?这东西谁发明的?”
肖乐闻言却是笑了出来,饶有兴趣看向了慕青云。
“子衿学府院长,孔先圣。”
果然。
听完慕青云所言,肖乐只得摇了摇头,突然神色古怪的问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觉得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东西是什么?”
慕青云显然没有跟上肖乐这般跳脱的思路,一时愣神,不知如何作答。
“等我对付完那个破箱子再告诉你。”
说罢,肖乐便向着许矩走了过去。
“开始吧。”
看着走上前来的肖乐,许矩开口又要说些什么,最终却还是恪守了他一直遵循的道理,而望着这身穿飞鱼服的身影,除了根本不可能听到他们说什么的聋哑车夫,在场众人的反应都已与平静贴不上干系。
明知这是何物却还敢挑战,对于这样的肖乐,在场众人鄙夷者有之,嘲讽者有之,惋惜者亦有之。
然而无论是何种情绪的最深处却都不免有了一丝敬意。
一个人如果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这本身就非常值得尊敬。
“山海匣第一关,珠海,开匣之后会有很多珠子顺坡而下这里面只有十颗的大小可以放进我手中的这个已提前刻好了孔位的木匣,你要做的就是在珠海流尽之前找出这十颗珠子,而你也有十个呼吸来细细的记住我手中木匣孔位的样子,十中其四,就算过关,这一关考的是试炼者的身与眼、手与心。记住,是很多。”
面对许矩心怀善意的提醒,肖乐还是行了一礼以表谢意,在静静的观察过他手中小小木匣十个呼吸之后,看着他一只手拎起了沉重且高大的山海匣,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距离自己约有十五步的位置。
“开始了。”
轰——
一声令下,再场围观的众人皆紧张的屏住了呼吸,在这样落针可闻只有风声入耳的气氛中,有些生涩的机栝声轰然而响,山海匣的最外层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迅速展开。
一层层薄薄的木板最终拼凑成了一个足有两人宽、十步长、边缘有挡板的坡道,紧接着伴随着密集的砸落与碰撞之音,无数黑灰色的石珠倾泻而下,犹如泄洪的水流。
许多从未见过山海匣展开的弟子,此刻终于深刻的理解了许矩口中的很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还真是珠海啊……
心中有些感叹的肖乐迈步向前,而一根细小而锋利的钢针却悄无声息的自袖口滑入他的掌中。
这是一根刑部天牢审讯犯人时会用到的刑具,它的特点就是,扎进肉里,会很痛。
曾被肖乐里里外外用火焰灼烧过数遍的钢针无声无息间扎入了他的大腿肌肉。
紧接着那沉寂于脑海中摇摆不定的天平之上再次有了砝码,吉字盘有如在碰撞中翻滚跳跃的珠子一般一路扶摇直上,而黑灰色的珠海此时已蔓延到了肖乐面前。
无数石珠就这般磕磕碰碰的撞到了挡板之上,基于惯性,碰撞在上面的它们高高跃起撞击向后来的无数同类,犹如海浪撞击礁石。
“珠海会持续半柱香。”
听见许矩的提醒,肖乐却在微微点头之后闲庭信步的一步一步走向坡道的尽头,在这期间,他有如走马观花一般欣赏着石珠互相碰撞飞溅起来的样子,偶尔在某处停步弯下腰来好似摘下花田中那一朵合他心意的花。
偶尔会有石珠飞溅而出撞向他的脸庞,也只是会被他眼疾手快的随手抓住,而后收入囊中。
而几十个呼吸之后,他已站在了许矩的面前。
伸出手来,十颗珠子入匣,在一阵翻滚碰撞之后,其中九颗严丝合缝的落入了孔位之内,只有一个,因为过宽的体型最终卡在了孔位之上进退不得,尴尬的犹如那在一旁围观等着看肖乐笑话的古茗山弟子的脸色。
“这应该算过了吧?”
肖乐笑的其实很收敛,可在古茗山弟子的眼中,这笑容无论有多收敛,都是一种嚣张。
碾压很多人的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