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天气晴朗，送完晨曦上学，文君来到公园里，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见前头走着的是冬冬妈妈张敏。她正和另一个妈妈在边走圈边聊着孩子的话题。妈妈们在一起，话题总是离不开孩子的。

    冬冬是晨曦学长，读七年级。早在晨曦还在文君肚里的时候，文君就认识冬冬和张敏了。那时晨阳在国外工作，文君周末会独自在公园散步。张敏带着当时只有两岁多的冬冬也在公园玩耍。她为人直爽、热情，精力充沛，和文君很聊得来。张敏留着披肩发，自文君认识她以来，就一直是这个发型。冬冬那时就已经能认两千多个汉字了。上小学后，屡屡被评为区里三好学生。

    文君和张敏虽已认识十多年，但并没有太多联系。只是偶尔在公园踫到会聊上一会。这会又碰上了，文君快步走上前去跟上了她们。她们寒暄了几句，继续聊起孩子们。

    张敏依旧那么快人快语，说话时显得兴奋。

    “我们家孩子早晨赖床，我叫上几遍都没用，他爸只要吼上一声就立马乖乖起床。”

    “我们家孩子也一样，孩子大了，光靠妈妈管根本就不行。还是怕爸爸。”另一个妈妈说道。

    “是的，你们爸爸还在国外吗？”张敏问文君。

    “回国了，但总在外地出差。”文君听他们这么说，心里感到安慰。原先她还以为她管不住晨曦是自己的问题，或者是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得了晨曦这么个不听话的孩子。原来这是普遍现象。于文君自身而言，这真相大白的意义似乎并不亚于牛顿发现万有引力对于人类的贡献。

    张敏继续说到：“没有爸爸管实在是不行。爸爸得三天吼他一次。”

    “有深切体会。”文君赞同地说道。

    “我们家晚上做完作业十点半，总要磨蹭到十一点上床睡觉。上个厕所了，偷拿我的手机就去刷。我吼他拿回手机不给他看。”

    “现在有这么多作业要做吗？要到十点半才做完。是要做很多课外作业吗？”文君弱弱地问了一句。

    “他补了两小时课，补到八点。”

    “都补些什么？”

    “补些超前的内容。老师讲完还得做练习。他在提前学高中的课程了。我一个朋友的孩子小学毕业就掌握五千个英语单词。我们家才背完高中的全部英语单词，也就五千个。”

    文君被这话给惊呆了。她以前不是没有听说过有很超前学习的，但那些都是道听途说，距离她太远。而今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不容她闭塞视听。

    “你让他一天背几个单词？”文君请教到。

    “五十个一天，背完一轮，再滚上十遍。”

    张敏越说越兴奋。

    “我一个朋友在私立学校，晚上补课到八点回来，还有五张卷子要做，你想一张卷子一个小时，就得五个小时，这不做到一两点？”

    “原来要想学习好，得花那么多功夫呢。这么晚睡觉上课效率能高吗？”文君此刻感觉自己竟像是火星来的妈妈，问着多么弱智的话啊。

    “要不然呢？人家就是这么下来的。”

    “不是双减不让补课了吗？”

    “那你们还以为这政策对你们是好事呢？那多学点总是好的，知识装自己口袋里别人拿不去的。要不你就得愿让孩子读技校去。要想考八大，就得瞄着四校才行。”这话多么朴实啊。

    “补一次课要多少钱？”文君又弱弱地问了一句。

    “一次五百。每次两小时。”

    文君不知如何回应合适，就吱唔了一下，问道：“那你们还看课外书吗？”

    “不看了，有点时间就抓紧打一会儿游戏，刷一下手机，玩会儿。”

    “那语文都可以吗？”

    “看课外书对语文是有提高。他小时候也爱看课外书，现在不看也就不看了。我和他爸爸语文都不行，没这个基因，就不指望他语文多好了。”

    “语文主要是阅读难吗？”

    “阅读倒不难，读懂了都能做。主要是作文难。”

    “作文不好补哦？”文君确认到。

    “语文补几分太难了，这个要自己积累。老师的东西又没法直接倒给你。”张敏说道。

    文君和另一个妈妈表示同意。

    一会儿后，张敏继续说到：“我有一个朋友的女儿，成绩差了一点，但小学时钢琴就过了十级，到初中时，她父母给她请了一个钢琴老师给她上课专攻音乐，一个小时一千元，这肯定是名师，后来她以上海第八名的成绩录取到上海师大音乐系读本科。毕业出来到小学初中当个音乐老师，这对女生来说不是很好的吗？”

    张敏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另一个朋友的女儿，成绩本来是不错的，也考上重点高中，觉得没必要走音乐路线。但倒了高中，偏科厉害，语文很好，数学跟不上，总挂科。高考没考上公立本科。要么就去上私立本科，国内两年国外两年那种。要么就上专科。私立本科要面试的，他女儿小学就二胡十级，初中又学了单簧管双簧管，他想就这些才艺足够应付面试的，也就没多大重视，没有准备，结果面试没过。这私立本科也读不了，就只能去读专科。这和前面那个女孩比起来，结果就不如人意了，本来她综合条件还要好些。家长在关键时刻选择不同的方向，孩子的前程也就不一样了。”

    张敏语速快，讲起话来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地停不下来。接着又讲她和孩子的各种斗智斗勇。讲冬冬小学时，她自己还能辅导。到初中就必须请老师辅导，一方面有些知识她自己也不掌握，另一方面孩子也不听她话了。又讲了补习课家长群里一千多个家长的各种焦虑，和补课老师对付孩子们的方法。

    “以前小时侯我吼吼他，他就怕了，再不行用手打他。现在你用手打他，也打不疼他。我就用脚踢他，用鞋板打他。一次我见他身上一块乌青，问他怎么了。他回答这不是你上次打的吗？”

    张敏兴高采烈地一路边走边说。

    “他爸现在不敢打他了，怕一生起气来控制不住失手打坏了。网上不是有报道一个父亲一巴掌打在脖子后面把孩子打死的吗。”

    “他不高兴我看他作业，我就偷着看。这次没错，我就不做声。下次错了，我就要讲了。他就要和我吵，跟我讲人格什么的。我说你是我孩子，不能看吗，要不然你别回这个家。家长看一下作业还犯法了吗？你报警抓我好了。他就不再讲话了。”

    “我还以为好学生不需要家长管的，自己就能很自觉。”文君在张敏的一番言论后，感觉自己就如白痴般的天真得可笑。

    “那除非天才是不用管的。我们自认为是普通孩子，不逼不行。好学生百分之七十是靠学生自己，百分之三十是靠家长。”张敏做了总结陈词。

    妈妈们各自回家了。文君思忖着这漫漫征程，自己能付出多少，又能收获多少呢。在张敏面前，她简直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之前还傻傻地以为自己已成为久经沙场的老兵。这才到哪和哪呢！她颇感压力，没忍住掏出手机在网上买了一本《初中英语词汇大全》，又买了下册的语数英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