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诞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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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师

    涅勒丝不自觉的瞟着身侧。音铭从刚才开始,就明显有些不舒服,眼神不自主地扫着地面与脚尖。

    一只温暖的手搭上自己的肩头,音铭抬头,身侧的涅勒丝正以担心的眼神看着自己。音铭芜然叹气,轻轻拍了拍那只温暖的手背,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三人在石筑的短通道中前行,才几步便来到了室外。

    “…无事。”音铭转移注意,开始观察沿路的风景。

    从十步走道中离开仅五六步,视野便豁然开朗。

    道路侧面整齐的种植着两排来自西廷南部的白桦树,健壮的深褐色枝干已经抽出了绿色新芽。

    比王都最宽敞的街道相比也不遑多让的空旷石板道上并无太多行人,每隔十五步便树立着一根蓝黑色的铁制灯杆,想必在夜间当仆人们点燃灯芯,这条道路亦是灯火通明。

    宽阔的道路上人数寥寥,几名学生模样的青年远远看到马里乌斯那头醒目的金发,都忙不迭的避开了三人。

    数名身着轻甲,身后披戴蓝绿间色披肩的成年男女五人与三人擦肩而过,远远看到马里乌斯的一头金发,都驻足垂首向其行礼示意。

    “马里乌斯同学。”其中一位短发女性向马里乌斯露出微笑。“各位老师。”马里乌斯大幅俯首向几人鞠躬。

    “恕我冒昧,每次老师们与我等相遇,都要向我等问好,实在是令人受宠若惊。”马里乌斯的语气有些无奈。

    “想必龙派的几位比起我等虎派只会更加困扰,毕竟他们最看重礼仪规范。还请老师们手下留情,切莫捧杀我等。”

    几位教师互相对视一眼,不由得露出苦笑。

    “…马里乌斯同学,我想你也知道,这件事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一位蓄着些许胡须的男性摇摇头。

    “实在是…若我等还想于这所学校执教,便最好不要招惹学生们…随便惹怒一位小姐公子,代价都是我等没有背景的教师无法承受的。这也是为什么学校将治安和风纪维持的权力交与龙派,财政与经营交与你们虎派,也只有你们两家能镇住这些形形色色的贵族。”

    说罢,教师五人相视苦笑。

    “…哦,这两位。”教师一行人注意到马里乌斯引领的两人,正准备上前搭话。

    “欢迎两位入学…”带头的女性教师带头向音铭和涅勒丝打招呼。

    “这两位是新生吗。”女教师的话音未落,突如其来的声音插入了交谈中。

    一位缠着灰色领巾,目光锐利的男性教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跳到二人面前。音铭和涅勒丝都被吓了一跳。“让我来看看…”灰领巾的男人开始仔细观察起两人。

    一看到这个男人,马里乌斯和周围所有的老师都露出苦笑,止不住的唏嘘。

    “你们可真是,幸运…玛雷兹老师是学院最好的战术和战斗课程老师。”马里乌斯明显对于名为玛雷兹的男人没什么好感,纤细的眉毛拧成一团。

    男人年龄约有四十上下,中等身高,和其他教师一样身穿轻甲,披蓝绿色披肩。没多少皱纹的脸庞还显得很年轻,完全不打理的胡子乱作一团,右手拄着一根粗糙的金属拐杖。

    “哦,这可真是。”差点把拐杖扔出去,男人一个箭步冲近身前,完全无视了马里乌斯的带刺的介绍词,冲刺速度之快如同突入敌阵的先锋。

    若不是左腿明显的趔趄,谁都看不出这拐杖到底有什么用。

    一看到玛雷兹这副样子,马里乌斯和几位教师都忍不住捂住脸摇头叹气,似乎这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

    “这一位就不用说了,如此明显的伽达雷人血统,只要肯好好训练,不出几年必是一位人杰,前途无量,可造之材。”

    拄拐的男人伸出手,隔着衣服按压抚摸涅勒丝的大臂与肩胛,测量着她身上的肌肉,又握住她的手指,伸手撩开头发确认头脸的皮肤,弄得涅勒丝浑身不适,不知所措。

    “不过你,并不是纯正的伽达雷人…”

    抚摸了一把涅勒丝细嫩的后颈,再确认了下颌部分的骨头,玛雷兹略有思忖地抬起头,仰望着比他高半头的少女。在一旁目睹了此等下流行径的音铭脸色越来越黑,右手逐渐开始往刀柄上靠。

    “长久的家族混血,还都是跟西廷人,想必伽达雷血统来源于数代前的祖先血统,占比并不高。不过那也很不错,比例很好,不如说更好了。”

    嘴里念念有词,玛雷兹注视涅勒丝,眼神中闪烁着期待的光。

    “小妞,你测过魔法相性吗。”一把抓住涅勒丝的手,玛雷兹似乎想从那修长有力的手掌上找出什么一般,来回检视着。

    “没,没有…”涅勒丝被男人的气势吓到,回答都有些支吾。

    奈文似乎有提过,空闲时会带自己去测试相性来着,看来并没有赶上。

    “那真是太可惜了,如果我估计不错,你应该跟巴尔德里老爷和两位少主一样,有着伽达雷人的强壮,还能使用魔法。太令人羡慕了。”

    玛雷兹依然抓紧涅勒丝的手,仔细观察。“嗯,锻炼的不错,但是还不够,还没到能跳过基础训练的程度。”放下涅勒丝的手,男人举高手臂拍了拍她的肩膀。

    “使用魔法扭转战局是西廷战士的骄傲与殊荣,你肯定也有这份才能。”

    “至于这一位嘛…”正欲发作的音铭看到男人的眼神转向了自己,不由得松开握着的刀柄,抱紧了前胸,冰冷的神色也闪过一丝慌乱。“让我来看看你的素质如何。”男人步步逼近。

    “咳咳。”一只手挡在了男人身前。看着脸色完全变黑的音铭,马里乌斯终于忍不住,礼貌地拦住了他。“请注意形象,玛雷兹老师。”

    “无所谓。”被称为玛雷兹的男人并没有继续迈步,看来不能直接用接触确认音铭的身体让他有些遗憾,只能隔着一段距离打量音铭的外表。

    “这…”注意到音铭虎口上厚实的苍白茧皮,玛雷兹的眼睛不由得瞪大。

    “你今年才多大,是从娘胎里开始练剑的吗。”再次细细观察音铭的身形,玛维兹瞪大的眼睛又逐渐眯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那冰蓝色的眼睛,勾起了他记忆中的背影。

    不好。马里乌斯的心里突然升起一阵不祥的预感。“玛雷兹老师…”他正欲伸手阻止。这位“老师”在教育学生的问题上,总是喜欢“亲力亲为”,这一点让西廷大部分的学生们都对玛雷兹有着不小的意见,和畏惧。

    “…看招!”

    冷不防的一声厉喝,马里乌斯心里一惊,只听见一声短暂而激烈,裂帛般的破风声。

    “真是胡闹…”担心终于还是变成了现实,十分有玛雷兹风格的实战测试:玛雷兹甩手,将拐杖当做长矛投了出去。

    来自战士的全力投掷,将一支粗糙的金属杖化为了凶器。

    金属的拐杖径直飞向了音铭的胸前的甲片,那是这身轻装甲最厚的地方,即使音铭挡不下这一击,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涅勒丝下意识的想去伸手阻止,但已然完全来不及,细长的金属拐杖即将撞上音铭的身体。

    “喀滋。”

    以音铭为中心,温暖的空气温度骤降,无数细碎的淡蓝色冰晶在空中凝结转而炸裂,发出颤抖的哀鸣,卷起一阵寒流。

    风暴的中心,音铭神情凌冽,甚至更甚以往,似能当场将人冻杀。

    右手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旋转的寒流与冰晶被那蓝黑的刀鞘吸引,向刀鞘狠狠撞去,空气中散逸的寒气消失,极寒的冰晶瞬间覆盖了整个刀鞘与刀柄,将握刀的双手与刀冻在了一起。

    “嘶~叮。”

    被冻结严实的打刀,反而在坚固的冰牢中欢呼雀跃一般,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般的金属颤音。这是呼吸着自由的囚徒,在终于被解放时散发出的欢欣与狂躁。

    比掷来的金属杖还要快,一切都在转瞬间完成。

    粗糙的拐杖尖端已经近在眼前,下一瞬间就能触到音铭的胸口。这个距离,已经无法避开。只要是经历过战斗的人都会有这种常识。

    但是对于真正的西廷战士来说,第一条常识就是“打破常识”。

    拐杖尖端命中了?玛维兹睁大眼睛。

    尖端命中了一道残影。

    圆口靴底,结上了两指厚的冰霜。靴下拖出两道晶亮的冰晶痕迹,如同在冰上滑行冲刺一般,音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反应力与敏捷,在最后一瞬诡异地横移开来,来到了飞行中拐杖的侧面。

    微微弯腰,靴下的冰晶凝结一体,将身体固定,运动的身体在一瞬间停止,给了她无比坚实的发力支撑。

    “咔嚓!”

    苍白的手用力一拧,将刀与双手冻结的冰晶,突然爆裂开来化为水雾,消弭无形。

    朴实无华的蓝黑色刀鞘绽放出刺眼的光芒,原本没有一丝装饰的刀鞘上现在铭刻着七道漆黑的细碎铭文,严谨地交缠编织着,汇聚着水属性的魔力。

    颜色则从蓝黑变成如玉石般柔和的天水碧色,看着那光芒,就只感到安宁与静心。

    拔刀出鞘,青白色的光芒闪过,似要切断呼吸的间隙,如镜般清澈的刃身散发出淡青色的光辉。刀身挥下,一道缭绕的烟迹随着刀刃自下向上翻飞的轨迹升腾,那宛若从冰中刻取出的利刃,斩向了投来的拐杖。

    “当!”

    尖锐的金属碰撞音响起,拐杖被大力击飞出去。杖身上,被散发着雾气的刀刃拔刀一击,所产生的伤口触目惊心,两指深浅的刃口几乎将整根拐杖切断,却依然没有做到将这根杖一分为二。

    音铭神情淡漠,随意地将刀刃垂低,缠绕的烟气正自她的领口与袖口缓缓升腾,并向那青白通透的刀身凝结。

    接着她转头面向玛雷兹,难以自抑地露出一丝得意。

    “好,非常好。”

    一阵热烈的掌声,玛雷兹盛赞道。

    “这正是西廷人的战斗,魔法与刀剑的完美配合。”

    他望向音铭手中的那有着奇妙颜色的打刀,与她靴上尚未融化的冰痕。

    “剑圣辉利公,所独创的冽之道,没想到居然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次。那把刀,应该是辉利公的…”拖着一跛一跛的步伐,玛雷兹捡起了拐杖,仔细端详着上面光滑干净的切口。

    “干净漂亮的居合斩。居然能砍穿这根杖,想必无论敏捷,力量在西廷人中也是十分罕见。”玛雷兹粗糙的手掌抚过光净的切口。

    “不过这可还不够,尤切尔家的二小姐。”

    “你认识家父?”

    “我这一辈的西廷武者,没有一人不认识剑圣辉利公。”

    玛雷兹将拐杖收入怀中,浑身的铠甲咔嚓作响,右手拔出了腰间配备的大护手长剑,朴实无华的剑身上,沿着减重槽,细碎的嵌上了两行极长的铭刻。

    “让我试试,你的冽之道,是否能比上辉利公的十分之一。”玛雷兹的眼中,燃起了些许罕见的热情。

    一看到玛雷兹拔出剑来,周围的老师和马里乌斯的脸色大变。

    “玛雷兹老师,现在不是实战课程中,还请你自重。”马里乌斯走上前去,语调明显有了一丝怒意。

    “…啊?”玛雷兹歪过头来,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看着马里乌斯难堪的脸。

    “我早就想说了,马里乌斯。”玛雷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趴在自己斗篷上的臭虫。

    “能给我下命令的,除了少主和二少主,就只有巴尔德里老爷。格兰塔家的人,少对我指手画脚。”

    玛雷兹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马里乌斯,大力之下,站立不稳的马里乌斯差点跌倒,身边数名老师慌忙来扶,马里乌斯则显得烦躁地一把挥开。

    周围的学生看见道路正中发生的事情,正好奇的聚集而来,人数从几人逐渐增加到几十人。“散开,散开。”脸色阴沉地驱赶着人群,马里乌斯心如乱麻。“没什么好看的,散开。”

    这种强制驱赶明显起到了反效果,由好奇学生组成的人群虽然稍稍远离,却依然围绕着道路。

    这也难怪,学校最疯狂的问题老师之一,格兰塔家的二公子,英姿飒爽的粉瞳佳丽,寒气逼人的冷酷美人,凑到一起到底会发生什么事,确实非常让人感兴趣。

    无视聚集过来的人群,玛雷兹举起剑直指音铭的鼻尖。“从今天开始这个,和她旁边那个高个。”剑尖指向一脸懵懂的涅勒丝。“就是我的学生了。你们没权力也没可能拒绝。”摆正身姿,沉下肩膀,双手握剑,玛雷兹摆好架势。

    “现在开始提前上入学的欢迎课。”

    “不用魔法,实兵对练,点到为止。击中身体便判为负。”

    “小小的娱乐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你也不用顾虑伤到我。不用魔法,仅凭蛮力想突破我的这身护甲,还是有些难度的。”

    “拿刀的矮个,你来!看看你有多少本事!”玛雷兹轻笑着向音铭挑衅。在一旁的老师们与马里乌斯脸上已经面无人色。

    周围的教师也不敢上前阻拦,而看热闹的学生却越聚越多,小声的讨论逐渐演变成热烈的起哄。

    “玛雷兹又在欺负人了...”

    “啊,真可怜。”“要不先喊校医来吧...”

    “话说那个矮一点的女生,真好看啊。待会万一破相了可真的太惨了。”

    “对对对,长相有点,昙会长的感觉。但是感觉好冷淡的样子。”

    “高个子的那个也不错诶。”

    “诶,身高太高了,看起来有点诡异吧。”

    “待会要不要去问问,那个纹章,完全没见过,是新晋贵族吗。”

    “切。”

    学生们的七嘴八舌的讨论越来越厉害,马里乌斯咋舌,神情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音铭!”他大声朝音铭喊到。

    “把武器收起来!玛雷兹老师曾是狩骨人杀手,你别想着跟他对抗!”

    “狩骨人杀手…巴尔德里…”

    听到马里乌斯的话,一旁的涅勒丝有所思忖。她好像在王子殿下送给她的书上看到过这两个词,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哦,这可有意思了。谢谢你,马里乌斯。”一听到音铭这话,马里乌斯的悔意一下就涌了上来。

    音铭的本性到底是个武人。虽然她并不明白“狩骨人杀手”这个词代表了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能让马里乌斯如此忌讳的对手,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巴尔德里…嗯?”涅勒丝突然想起来了,这个词到底代表了什么。

    “稍等一下!”

    完全没有预兆,涅勒丝一把抓住音铭握刀的双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嗯,怎么了。”音铭被意料外的伏兵稍稍吓到,她想不到涅勒丝会来阻止她。

    “让学生向您请教一件事。”直直面对着玛雷兹,涅勒丝毫无惧色,不卑不亢。

    “玛雷兹老师。”涅勒丝向玛雷兹发问。“请问,您是巴尔德里伯瑞弗大公爵手下的兵士,曾在二十年前参加过日蚀骨狩战役的精英?”

    “…马里乌斯。”玛雷兹转过头,身上散发出丝丝愠怒。“少说话。”

    接着,不屑于于去看马里乌斯有些苍白的脸色,跛脚的战士转眼望向涅勒丝。

    “是的,姑娘。”满意于面前两人毫无惧色的神情,玛雷兹的声音也高昂了起来。“所以?”

    “那么,恕学生冒犯。”

    淡粉色的眼瞳中亮起锐利的光,右脚微微后撤一步,将高大的身体埋低,涅勒丝跃跃欲试。“让学生也加入训练,请老师允许。”

    此话一出,一旁的马里乌斯两眼一翻,差点气绝。

    “涅勒丝小姐…”

    竭尽全力维持着礼貌,马里乌斯试图搭话,却被玛雷兹响亮的笑声打断。

    “可以。”

    将自己手上那柄大护手长剑随手丢向涅勒丝的脚边,又从身后变魔术般的掏出一把柄头装饰着银色十字纹的佩剑,玛雷兹难得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徒手并非明智之举,这把剑暂借你用。”

    “好好待我的剑,大个姑娘,虽然你用不了上面的铭刻。但是作为剑来说,它也是相当不错的。”

    看看自己手里剑身显得细窄的长剑,玛雷兹哼了一声。

    “我就用用这把学校制式剑吧”甩了甩手里的标准菲拉式长剑,他的脸色难掩轻蔑。“感觉比玩具也强不了多少。”

    当蹲下伸手,触碰厚实的剑柄时,涅勒丝立刻惊讶于这把剑的重量。

    没错,它太重了。

    即使剑身上开了一道巨大的减重槽,这把剑作为长剑的重量依旧超过了一般标准的极限,可能有普通的菲拉式长剑的两倍重,对于普通西廷人来说,这个重量已经难以作为武器挥舞。

    罪魁祸首大概是那如同小盾牌一般巨大的护手,将整个手背包裹,稍微偏转便能覆盖到半个小臂。

    试着挥舞一下,涅勒丝暗暗的惊讶:这把剑的重心非常巧妙的控制在了握把前与护手间的位置。如果能忍受挥舞这把剑所带来的负担,即使用这种尺寸的长剑刃,耍出什么华丽的剑术也并非无稽之谈。

    而这把剑可怕的重量,想必将为斩击附加无与伦比的冲击力。

    非常巧,现在在场的人中,恰巧有位高个子的女性,力气大的吓人。

    双手握住剑柄,左右试斩,裂帛般的破风声刺的人耳根发痒。

    耍出一个漂亮的剑花,又持剑招架,左右闪转数次,涅勒丝惊讶于这把武器如此贴合自己的手与身体。

    西廷产的大部分武器在她看来都有些轻便,以至于长时间以来的训练使她养成了虚浮的手感。第一次握持有份量感却又能灵敏操作的武器,油然而生的兴奋之情回荡在淡粉色的眼瞳中,令她不由得因兴奋而微微颤抖。

    “果然。”玛雷兹十分得意。“这把剑由伽达雷人打造,我用着很顺手,但是大部分西廷人都用不来。”

    “看来还是伽达雷人能明白这把武器的好。”

    摆出架势,将装饰剑横于身前,身经百战的士兵严阵以待。

    几下挥舞,熟悉了这把武器的特点,镶银的马靴轻迈三步,在石砖上敲出清脆的声响,高挑的少女来到了矮一些的少女身边。

    “请多指教,音铭。”在音铭右侧站定,涅勒丝举剑,与她并肩。

    “我就知道,你忍不住,涅璐。”

    轻快的声音从左下侧传来,音铭后撤一步,侧身面对,手中的刀刃被藏在身后。

    “我来主攻,没意见吧。我看你那身衣服不适合做太大幅度动作,而且。”音铭瞟了眼那身低沉配色掩饰不了奢侈的衣服。“似乎便宜不了,弄坏了好像有些麻烦。”

    “那就拜托了。”轻笑出声,涅勒丝英气的眉眼上挑。

    “那么,要不我们开始?老师。”音铭再次出声询问,玛雷兹没有应声,以横于身前的长剑闪烁的寒芒作为回答。

    在干道的中央,两位醒目的美少女与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跛脚士兵拔剑对立。

    “我真是受够了你们这群疯子。”

    狠狠一跺脚,金发青年铁青着脸走到音铭的左侧,将袖口用力挽起,露出健壮洁白的手腕,扣紧礼服上的扣子,马里乌斯那漂亮的碧绿眼中透出些许怒气。

    “干嘛,马里乌斯。”意料之外的人一个接一个凑到前来,音铭也有些应对不及。

    “我答应过昙会长,会保护你的安全。”马里乌斯烦闷地摆了摆手,示意正准备还嘴的音铭闭嘴。

    “这也算是,我与你的约定之一。”说罢,他便不再看向音铭。

    “涅勒丝小姐,你也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跟玛雷兹交手。我应该说过他是狩骨人杀手吧,王子殿下的家臣。”接着,马里乌斯又将责备的目光转向涅勒丝。

    “有那么可怕吗。”露出无所畏惧的微笑,涅勒丝调皮地眨了眨眼。

    “…虽然完全,完全不想这么干,但仅限今天一次,我可以陪你们试试。”马里乌斯看着跃跃欲试的两人,舌上泛起一股苦涩的味道,伴随着喉咙深处铁锈味的错觉,完全不情愿的回忆起自己曾经与玛雷兹有过的几次训练…

    “凭着一股勇劲,就敢和玛雷兹对练。”

    “该说是愚蠢至极,还是英勇无畏…让我看看你们俩的实力如何吧,两位小姐。”优雅地用指缝夹起一把匕首,露出一抹俊美的微笑,马里乌斯恢复了神采。

    “玛雷兹老师,恕我僭越。”短匕之上,铭刻被激活,闪烁着明暗不定的暗金色辉光。

    “…”玛雷兹依然毫无反应,似是完全没注意到马里乌斯的加入,他的眼中只盯着音铭的动作,用极高度的注意力辨认她的每一次呼吸,锁定她的动向。

    被完全盯梢住了。音铭下意识的握紧藏在身后的剑,不断地确认自己的意图有没有暴露。

    “好好支援我,马里乌斯。”音铭回以同样的专注,关注着玛雷兹的动作。

    双手握剑竖立于身前,剑尖略微前倾,行动不便的左腿在前,右腿自然地向后撤步,重心下沉,玛雷兹摆出的,是标准而扎实的王国剑士架势。

    以剑为挡护,立在身前阻隔身体与敌人的攻击,能在向前用剑尖突刺,横架剑刃斩击,拨开敌人的武器间变换翻覆。

    王国剑士架势,近七成西廷武者都曾以此为准勤加练习,而它的完美通用性,足以应对任何外敌的威胁。

    “然而这个架势虽然看似并无破绽,却太过于平庸。”

    音铭默念着,冷静的思绪像粘稠的冰水有条不紊的在脑中流淌。

    观察,思考,获取信息,处理信息。

    最后,将其破除。

    失去了大部分进攻的可能,来换取更多的应对选择与避免受击,这是王国剑士架势的最根本的思路。

    但这是在正常情况下。

    目光瞥见那条跛瘸的左腿,音铭已经开始规划进攻的动作,再次压低上身,让身体完全遮住藏在后侧的刀刃。

    如果对手的攻击速度快过了接招速度,力道超过了接招的强度,或者被佯攻所骗而变化出错,所承受的代价便是全面的溃退。

    王国架势中,变换架势最重要的步伐,在他身上也不复存在,只要那条伤腿不是做做样子。

    短暂的分析后,音铭得出了结论。

    左伤腿向前踏,向左方或前方垫步将成为不可能的动作,或出现巨大破绽。

    并且,向所有方向的移动都会受到限制。

    只需要一次或数次佯攻,逼迫他变换架势出错,然后快速攻击破绽便能致胜。

    从正面直斩,有三种结果,被右侧身躲开,后垫步拉开距离,被武器接招挡下。

    如果侧身躲开,顺势冲入怀中撞击。

    垫步拉开距离,则向前上方刺杀。

    接招挡下,则无法应对旁边同伴的攻击。

    将军。

    那条伤腿是他无法弥补的弱点。

    可惜了,如果是万全状态,这场战斗说不定还会让人生出些许期待。音铭稍微缓了口气。

    另一边,双手持剑的涅勒丝,摆出了与玛雷兹一致的王国剑士架势。

    细微的不同之处在于,她的剑尖大幅前倾,身姿也压的更低,更方便做出迅猛的攻势。

    这也是经过长期训练后,对架势的理解深入从而做出的变化与补足。

    涅勒丝默默地朝音铭努努嘴,眼光瞟着那条前迈的伤腿,向音铭示意。看到与自己的想法一致,音铭紧绷的眉眼又稍微舒缓了一些。

    “涅勒丝,马里乌斯。”音铭轻声念叨。旁边的二人无言,微微侧首示意,视线则依旧锁定着纹丝不动的玛雷兹。

    “我来抢攻。”音铭低语着。“涅勒丝从左侧袭击,马里乌斯负责援护。”

    “嗯。”涅勒丝轻声回答,以极缓慢的速度将身体压低,全身的肌肉如同弹簧般蓄满了爆发力。

    像一头猎兽般慢慢匍匐下来,巨大的体型安静地压缩着,收敛的气势让旁观的人都感到一丝别样的诡异与压迫感。

    不像是人,更不像是女人。

    “我要说。”马里乌斯优雅地站立,指缝间倒夹着短匕的锋刃,眼光并没有看向两人。“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倒就好了。”

    “…什么意思。”音铭有些不解。

    “意思是,只要不是完全对战斗生疏的人,都会想在玛雷兹的伤腿上做文章,是攻击伤腿或是从伤腿带来的破绽攻击。”马里乌斯紧紧盯着玛雷兹握住长剑的双手。“答案是我也尝试过,从结论来说,行不通。”

    “所以说,果然有后手吗。”音铭稍微又燃起了兴趣。

    “我能透露的,只有一条。”马里乌斯轻轻吸气。“注意他的,动作,别太在意那条伤腿。若是想象不到他能做出什么动作,那便毫无机会。”

    “这种时候就没必要猜谜了,马里乌斯。”涅勒丝插入两人的耳语。“是什么样的招式。”

    “三言两语描述不了。”马里乌斯不再接话。“专注,两位。相信两位不会想在参观教室前,先参观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