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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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成为容器的命运

    楠——

    趴在陈对背上的感觉,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你还是觉得既奇怪又有些莫名的安心。

    尽管你进入幻境之后便一直浑浑噩噩,喜怒哀乐等情绪像在你身上装了个放大镜一般被发散出来,可你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异常。

    在你的视角里你仍在敏锐地奔跑、寻找,还适时出现“英雄救美”地救下了陈对,相比起平时你甚至感到异常的轻松。

    可那些被你抛在脑后的、隐藏着诸多疑问的事情,比如老宋和那个女人去了哪儿、陈对为什么没有被苏椴椴拦住等等,就这样被搁置了起来。

    直到那阵乐声将它引爆。

    演奏者以及那群宫女苍白的面孔隔着数百米投射在你眼前,你被内心突然涌上来的恐惧搅得一片慌乱,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嚎啕大哭。

    你这时才突然明白,自己早就被种下了种子,思维被控制着向“孩童”转化。

    过于轻率地表达出喜怒哀乐等情绪只是孩童最浅显的特征,它通常被称为“天真”。

    而此刻乐声引发的,是孩童的另一大特征,过于容易产生的恐惧。

    小孩总是特别容易害怕,害怕夜晚关了灯的房间,害怕黑乎乎没有灯的街道,害怕站在高楼上往下眺望,害怕父母老师的责骂和同学的讥笑。

    尽管在你独立自主的童年里从未害怕过这些东西,但你此刻颇有戏剧性地被安排回头“享受”了一番这种感觉。

    这实在是有些瞎扯。

    小孩为什么容易产生恐惧?

    因为他们都足够无知,且这进一步导致了他缺乏一定的判断能力。

    因为他无法判定世界上到底是否存在妖魔鬼怪,所以他不知道黑暗里到底有什么,会不会真的有妖魔鬼怪爬出来伤害他;他也不知道每天都有很多人隔着栏杆从高楼上往下眺望却没有粉身碎骨,所以他也无从判定摔下去这件事概率极低;他更不知道的是,父母老师装着的都是一颗爱他的心,因此那些责骂永远不需要在心里留下伤痕。

    只有等他成为一个大人,成为一个活了很多年还没见过妖魔鬼怪、爬过很多次高楼却还没摔下去、挨了父母老师责骂很多年却已经感到怀念的大人,他才能告别这些恐惧。

    瞎扯的地方就在于,明白恐惧来源于什么、处事向来果断、基本告别恐惧的你,却要被迫充分感受恐惧的滋味。

    煞白的脸庞和凄厉的乐声,像是恐怖片般刺激得你嗷嗷大哭;一片静默的世界和被包围的现状,更是让你束手无策。

    你反复告诉着自己,对这些东西产生恐惧简直可笑,可这种心理暗示一点作用也没有。

    这些东西只是引子,真实的恐惧来源于你心底的更深处。

    你当然也有恐惧的事物,即便你知道恐惧来源于未知,即便你反复告诉自己未知的它没什么可怕的,但它还是一直在那里存在。

    你恐惧未知的情感,恐惧孤独的自己,恐惧失去那些再也无法挽回事物的痛楚,你甚至恐惧着那些会让你觉得美好的回忆。

    也许时隔这么多年,在你变得坚强而独立,变得睿智而成熟的背后,始终还藏着那个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只能绝望地发着呆的小孩。

    再也见不到父母了,还有谁会把你抱起来呢?

    一条可笑的窗帘把你系在了后背之上。

    你本能的感到抗拒,人在宣泄情绪的时候都是敏感而脆弱的,他人身体的碰撞与体温让你感到不适。

    但你知道那是陈对,他在想办法救你们。你虽然无力作战,却也不能拖累他。

    并且相比这些,你更沉浸在自己的呜咽之中。

    他好像没有空闲来把你扶好,只是可笑地把你像人偶一样绑在了背后。

    你没有鄙夷的意思,可既没有战斗力、甚至行事还有些幼稚的他,此刻又能做出什么有效的措施呢?

    不过从他身上传来的气息和温度比想象中舒服,你甚至抽泣声都小了一些。

    你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关照了好些年的“小弟”好像也悄然长大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些人到了。

    就算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年里你的存在,可此刻你能握有作为他“保姆”的时光,想一想也觉得凭这便与世界多了些联系,即便只是作为单向输出的那一端。

    就这样结束也好。

    你默默把头靠在了他的背上,仍在止不住地哭泣。

    “嚓——嚓——”

    像是剪刀飞快地划过布匹。

    随后伴有金属碰撞的叮当之声,密集的脚步声仍未停止。

    你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稚嫩的少年拿着剑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但他砍出的每一剑都果敢而又坚决,出手时机都选择得恰当而又巧妙,将凶狠而又顽固的白脸女人探出的手掌一一切落,一堵人墙被硬生生地堵在了你们面前。

    此刻的你没有心思去想他是怎么做到的,但你意识到了他的确在努力做着什么,尽管门窗之外还有数不尽的宫女想要将簪子刺入你们体内。

    你想起在眼前这个男孩的成长路上,似乎大多数的难题面前他都是这样冷静。

    这种人潮之前有个人挡在身前的感觉,让你有些感动又觉得更加痛楚。

    很勇敢,也足够有效,但还是无法改变这结局,不是么?

    你们还是会被这群东西给淹没。

    看吧,窗户已经破了,更多的宫女从窗户涌了进来。

    你有些痛苦于自己的无能为力,想把头埋在那个背上却还是坚持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

    陈对的手臂冷不防也被刺了一下,但他仍旧在挥动着手里的剑。

    他依然冷静,似乎眼前的绝境也在计算之中。

    此刻在他的心里,只剩下了计划和做到,难度和险度都已被忽视。

    于是他只需要等待计划好的那一刻来临。

    他背负着你迅猛地冲了出去,用前冲的身体顶飞插在剑上的宫女。

    背后迅速有着宫女涌了上来,但是他又更快地冲了出去,离得近的簪子仍不可避免的刺在了你的背后。

    但更多的、数不清的刺击被前冲的他挡在了身上。

    这飞蛾扑火般的动作壮烈而凶悍莫名,他的意志仿佛在熊熊燃烧,在指引着他去做到这件事情。

    也许是落在身上的簪子同步削弱了幻境对你的影响,你居然感觉恐惧消退了不少。

    当然,更也许只是身前的这个人让你突然确信,不管什么时候,像他一样的人和事情,都会顽固地站在你与那个绝望地发着呆的小孩之间。

    那些你所恐惧的存在到来之前,还有他去阻止。

    陈对前冲的势头没有随着体力的消耗而减缓,并且突然变得更加迅猛,你已经能看见走廊尽头的另一堵墙。

    这代表,他冲到了人潮的尽头。

    他做到了,人潮的厚度也在他的算计之中,他奇迹般地带着你冲了出来。

    你已经不感到惊讶了,他的冷静和抉择证明了他的卓越不再需要“惊讶”这种情绪来衬托。

    他紧紧的搂住了你的大腿,开始往楼梯下狂奔,“害羞”和“尴尬”这类情绪的产生也证明此刻你的恐惧的确消退了不少。

    你看着体力耗尽、显得有些绝望的他,心底复杂莫名。

    也许这些年里,你从未真正见过内在的陈对。

    “说过要罩着你,我一定能做到的。”在他背上渡过最后的一点时间里,你偷偷在心底对他说道。

    然后你推开恐惧,去做了那个早就该站在他身前的人。

    如果冬天也出现暖阳,那它和其它季节此刻还会有什么区别呢?

    是那依旧寒冷的空气。

    冬天那寒冷的本质仍隐藏在空气里无法被暖阳改变,就像人的孤独也无法简单地被热闹缓解,因为它被深藏在了心底。

    你仍能记起那天空气里的寒意,它们在你大口呼吸的时刻里肆无忌惮地穿过你的鼻腔,掠过你的气管和肺泡,把你温暖的毛细血管刺得生疼。

    好累,真的好累。

    那是你人生里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程度的累,从身体到精神全方位的困顿,只需要闭上眼睛给自己下达一个指令,就能在任何地方安然睡去。

    你和陈对已经绕着这个校园或奔或走了不知道多少圈,那群宫女仍在孜孜不倦地追杀着你们。

    尽管你内心的恐惧还未褪去,不被允许存在太多思绪,但陈对早就感到了不对劲。

    太巧合,太刻意了。

    你们一次又一次地逃脱追踪,一次又一次地被追上,根本不是源于你们躲避地足够巧妙。

    对方在故意放跑你们。

    或者说,他就怀着这样一种目的,让你们不得不在这个校园里四处奔逃,直到累得再也爬不起来。

    这是对方的明谋,你们没有办法选择不跑。

    陈对在反复观察后,终于确认了这一判断,罕见的皱起了眉头。

    你们一直处在被设计的怪圈,即便刚才的突围很可能也是设计的一环。

    要想破解眼前这个局势,唯一的选择只能是进行一场赌博。

    很简单,你们只需要假装筋疲力尽,然后诱出幕后黑手,查看他的真实目的。

    但这里面存在着极大的风险,比如你们压根不是幕后黑手的对手,以及不排除对方只是抱着玩弄你们的心思没有其它目的,那些宫女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你们彻底扎成马蜂窝,这些事情都只能先不做考虑。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陈对说,选择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你们没有别的办法破局,唯一的凭借是知道对方真正的目的大概率就是让你们彻底筋疲力尽。

    只要对方没有达到目的,或许你们就还能甩出反击的底牌。

    如果你们的对话没有被对方监听,那陈对的计划应该是有效的。

    尽管你觉得自己已经累得和彻底筋疲力尽没什么区别了,由精神力构成的身体像是被塞了棉花一般柔软。

    那群宫女又接近了。

    陈对绝望地仰起头,接着直接躺倒在地上,吐着舌头对你说:“不跑了!我真的跑不动了!我和他们拼了,你快跑吧!”

    那浮夸的姿态和之前冷静的陈对判若两人,要不是你知道这是故意的表演,估计会误以为他和你一样受到了幻境影响。

    “我……我也跑不动了……”

    你仍旧表现得像个小孩,艰难地说出你的台词,躺倒在了陈对身边。

    你们在有些冰冷的柏油马路上肩并肩地躺倒在地,然后侧过头互相对视着,陈对看着你哭得发红的双眼,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

    他怎么还有取笑我的闲情逸致。

    你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即便这一天里你已经对这脚步声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它们高度重合的节奏甚至在你脑中形成了某种韵律,但这也改变不了它还是会引发你内心恐慌的事实。

    你有些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陈对默默地抓住了你的手,你告诉自己这样可以表现得更像是已经手牵手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这并不在他之前的安排之中。

    你又睁开眼看去,陈对已经把头转了回去,面向天空,眼睛同样闭了起来。

    除了嘴角还有些微微弯曲。

    脚步声停住了。

    你有些庆幸,你们赌对了。

    但你却不敢睁开眼睛,你担心一睁开会看到上方的天空被苍白的面孔包围,那种画面想想都有些惊悚。

    却有一道掌声先传了过来,“啪——啪——啪——”

    你听见旁边的陈对在默默吐槽:“鼓着掌出场是什么俗套的大反派剧情,接下来是不是还要说‘精彩,精彩’一边得意的大笑。”

    你有些不解的睁开眼睛,看见包围你们的宫女分出了一条小路,一个少女正面带得意的笑容鼓着掌朝你们走来。

    她自信地踱着步伐,从容不迫的走到你们面前站定,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精彩,精彩。”

    没加上得意的大笑可能是觉得这与她的年龄不太匹配。

    “苏……苏椴椴?”

    你有些难以置信。

    这个少女赫然就是那个女人带来的“容器”,你以为的受害者,表现得像只小绵羊的苏椴椴。

    “好久不见,秦楠姐姐。”

    “以及幸会,陈对先生。”

    “你好啊,幕后黑手兄。”已经坐了起来的陈对对她回以笑容。

    尽管你足够惊讶并突然明白了什么,但你的思维仍属于受制状态,所以只是和陈对同步坐了起来,并不搭话。

    思维受限制在这种时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在以后回想起这刻的你有些庆幸地想道。

    “想不到陈对先生如此智勇双全,这一路上的表现在下看在眼里,实在是佩服,佩服。”

    她甚至还装模作样地对着你们拱了拱手。

    “再聪明不还是逃不过姑娘的手掌心?真是好手段,小生也佩服,佩服。”陈对竟然也跟着拿腔拿调了起来,只是笑容丝毫未变。

    “哈哈哈哈……”苏椴椴再次仰天大笑。

    “说起来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把我唤醒,秦楠姐姐。当然,我更要感谢的是二位主动出现在了这幻境里,不然我还是难逃那成为容器的命运。”

    “哦?背后的故事姑娘可否赐教一二?”对方主动挑起话头,陈对也配合的做出捧哏的姿态。

    意识到自己犯下错误的你有些歉意地看向陈对,却收到了后者投来的让你安心的眼神。

    苏椴椴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细长地弯曲了起来,“想套我话拖延时间?我可是知道‘反派死于话多’这个梗的。”

    明明是她挑起的话题。

    但随后她又像是自己说服了自己似的,也许她真的在此刻泛起了某种奇怪的讲述欲。

    “不过告诉你们也无所谓,反正让你们逃你们也没有力气了。”

    “我的母亲的确是把我作为容器带到这里,毕竟在此之前她也不知道二位的存在。

    但在这位秦楠姐姐出现的那一瞬间,她就悄悄给我传达了信息,如果有其它选择的话,她当然还是舍不得我这个精心培养的女儿。”

    说到这里她的唇角应景地挂上了冷笑,好像在嘲讽她那冷血而又功利的母亲。

    “那想要一个不情愿且不受我们控制的人成为容器该怎么办呢?

    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只要把你们的精神体完全摧毁,在大脑还未失去活性之前把执念注入,就会形成完美的继承。

    母亲已经无法当着那个男人的面把我唤醒,只能给我下达了这样一个很大程度上依托于运气的任务。

    要是你们坚决不进入幻境,现实世界里我也只能束手无策。

    但命运就是如此的迷人,它既然选择了垂青于我,那么自你们进入幻境的那一刻起,眼前的结局便已经被注定。”

    说到这里她仰起头看着天空,从你们的角度看不见任何表情,也许她真的在向命运感概。

    “而现在,我只要轻轻地挥动手臂,你们就会在几十秒内被撕成碎片。

    当然,我会带着少许对你们的感谢和这份幸运活得更加精彩。”

    她更加张狂地笑了出来。

    你现在可以完整的看到她的脸了,你并没能从里面看出多少喜悦,倒是有些用力过度的扭曲和疯狂。

    陈对倒丝毫不受影响,上课提问似的举起了手臂:“有个问题,如此强大的执念,你们怎么确保他独自占据一个大脑后能为你们所用呢?”

    “你以为我们靠什么困住你们的老师和组建这个幻境?我们既然来此,自然是早有准备。”

    “是什么方法呢?能否让在下当个明白鬼?”陈对一副虚心探讨的样子。

    苏椴椴不屑地看了陈对一眼,“别以为我会信什么明白鬼的说法,谁知道你在打着什么主意?”

    并且她明白地表示出了她的不屑:“但是告诉你又如何呢?我还是那句话,现在即便是让你们跑你们也跑不了,至于你们的老师,更是自身难保。”

    “你们以为执念是什么?是有着非凡精神力量的怪物?还是随时会爆炸的精神炸弹?我告诉你们,执念也是人产生的。”

    “换句话说,执念同样包含着人的喜好、情绪和认知,越是强大的执念这些就越是完整,像这种程度的执念,更是有着原主的完整人格。”

    陈对配合地点了点头,做出受教了的表情。

    “正因为执念存在着人格,由真实存在的人产生,所以我们只需要找到执念产生的背景,再利用产生执念这个人的性格,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就足够让他与我们合作了。”

    陈对作恍然大悟状。

    以你对陈对的了解,刚才与苏椴椴的唱和也好、做出的表情也罢,都不是他真实的目的,他眼里睿智的光彩从始至终都在闪烁着,这些姿态都只不过是在配合着苏椴椴演戏。

    “想不到执念竟是这样一种存在,真是受教了。其实在下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容纳执念应该不需要两个人,不知姑娘可否放过这位帮你不少的秦楠姐姐呢?”

    陈对彬彬有礼的问道,即便不看眼睛,你也能从这不文不白的措辞上听出来他那恶搞的意味。

    “不不不。”

    苏椴椴仍旧居高临下地作着回答。

    “我想你可能弄错了某件事情。你以为是因为需要容器所以你们中才会有人要消失么?

    错,大错特错。

    从你们今天出现在附近起,遇见了我们,遇见了这件事,就注定了将不再存于这个世界。”

    话语里的冷酷和蛮横浓郁得像是要溢出来,你难以想象是一个怎样的环境和组织造就了苏椴椴这样一个性格的人。

    但陈对竟然又只是彬彬有礼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随后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对视着,陈对不再开口,苏椴椴竟也一直没有动作。

    如果是正常的状态下,你或许还会想一想陈对这样问话的用意。

    但此刻你有些虚弱的灵魂里泛起无数波澜,你难掩悲伤地望向陈对,想着今日与他还是难逃此劫。

    其实你还有些力气,他也一定还有,所以你们还能有最后的一搏,但你对自己拖住敌人让陈对逃走这个看似把握最大的计划都没有任何把握。

    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两人再在现实里相遇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了。

    让你也有些不解的是,陈对一直不再看你,这导致你一直没有收到最后行动的讯号。

    你也只好等着。

    等了许久,苏椴椴才缓缓的举起了手臂,周围的宫女齐齐有了动作。

    一直和她对视着的陈对却发出一声傻笑。

    “呵,呵呵。”

    苏椴椴的目光没有一丝变化。

    他却带着笑意开口了。

    “我以为你至少会让她们上来捅两下再放跑我们呢,是因为无法做出那么精细的操控么?”

    她的目光终于带上了一丝不解,你也不知道陈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这两个傻逼怎么还不开始逃跑,我都把路让开把不屑一顾的姿态摆得这么明显,他们还是被我吓得连最后一搏的胆气都没有了吗?”

    陈对脸上嘲讽的意味越发明显,就差没上去指着对方的鼻子。

    “其实我也在想,你的演技是从哪部神剧的反派身上学的?又浮夸又老套。这么刻意这么明显地装着要置我们于死地,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第三层,故意勾引我们放弃抵抗了。”

    这毫不留情的吐槽明显使苏椴椴有些恼怒,但她还是保持着凶狠的姿态向你们示威:“什么演技不演技的,我说过,你们今天都要死。”

    陈对像是有些无法沟通的叹了口气,“好了,别装了,小孩子毛都没长齐也来玩演技。”

    他也忽视了自己的年龄似乎和苏椴椴所差无几。

    “非要我把话挑明白是不是?对对对,我知道你的真实目的就是把我们弄得筋疲力尽而不是直接弄死,你也知道我们察觉了你的这个目的然后故意躺在地上装放弃抵抗,你费尽心思扭捏作态不就是为了让我们重新以为你真的只是想杀死我们然后奋力逃跑重新跑得筋疲力尽么?”

    然后他终于扭过头看了你一眼。

    “至于这样做的目的,我想答案就在刚刚你那半真半假的话里吧。容器需要的,是只剩下最后一丝能量的精神体,真正消灭我们只会让你得不偿失。而那种消耗到极限的状态,只能靠我们的主观意志去完成。”

    陈对很明显说对了,因为你看见苏椴椴恼怒地跺了跺脚。

    但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失态。

    她将双眼紧紧地闭上,随后又缓缓张开,重新带上了审视和居高临下的意味看向陈对。

    “是,就算你足够的聪明,看出来了,那又如何呢?”

    她的应对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我依然可以决定你们的生死,你们已经不可能再从这里逃走。但我现在可以给出一个更能接受的选择。”

    她把目光转向了你,“我的目的很简单,只要自己不成为容器就好,而你们的现状已经注定了两个人都难逃一死。倒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们中的一个,主动去达成这容器的条件,我可以马上放另一个人一条生路。”

    很聪明、也很有效的提议,你甚至有些心动,因为你对双双逃离这件事已经不抱有希望。

    但你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会先看向你,她似乎笃定了你愿意做这样的事情,明明刚才陈对还问过了能否让你先走的问题。

    不过一旁的陈对直接驳回了这颇具诱惑力的提议。

    “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的承诺吗?就算有着容器的性命作为要挟,另一个离开的人只怕在现实里也难逃魔掌。”

    此刻他不再伪装,看着那仍旧像在施舍你们的苏椴椴,脸上嘲讽的意味愈发明显。

    “而且,你一个演技如此拙劣尴尬的人,底裤都被我拆穿的手下败将,竟然还保持着这高高在上的姿态,到底是我给你的惊讶还不够,还是你压根就不愿意去转动你那可怜的脑子呢?”

    你发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陈对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意料之外,并且你丝毫想不到他这样做的目的。

    苏椴椴也并非陈对嘲讽的那样简单,至少刚才快速的反击和现在仍维持着的姿态都证明了这点。

    “我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你可别忘了,你们的生死现在掌握在我的手里,我当着你的面杀死这位秦楠姐姐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要么合作,要么死,就这么简单。”

    回应她的是陈对一阵张狂的大笑。

    “果然,果然,你的威胁也就到这里了吧?!你还是说不出‘惹急了我你们都要死,别以为我没有当容器的觉悟’这种狠话啊!你的层次还是太低了,哈哈哈哈!”

    陈对好似吃定了苏椴椴不够狠,不敢向你们动手,笑得眼泪好像都要溢出来,你甚至怀疑苏椴椴会不会真的被气得选择两败俱伤。

    不对,她可以算伤,你们连意识都消失可就不能算伤,真的算死了。

    你的怀疑没错,这劈头盖脸的嘲笑好像真的起到了作用,至少苏椴椴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凶狠。

    “是么,你倒提醒了我,不让你们真正感受到死亡的威胁,还真以为手里握着的是和我等同的筹码。”

    周围的宫女动了。

    “你猜的没错,这些精神能量构成的傀儡,我也只能简单的命令启动和中止,所以你们会被捅多少下,会不会直接被捅得消失,我都不能保证。你们越早屈服,双双殒命的可能性就越小。”

    苏椴椴反而像是被陈对的这顿嘲讽逼得想通了这件事情,这的确是十分有效的威胁。

    这也让你们进入了不妙的境地。

    用仅有的力气逃跑么?正中对方下怀。攻击么?其实和放弃抵抗也没什么区别,倒能落个在敌人身上留下伤痕的壮烈下场。

    陈对此刻终于停止他那张狂的笑,但嘴角的嘲讽丝毫未减。

    “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啊,小妹妹,你为什么不动动你的脑子想一想,你眼前这个明明看破了你底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处境,甚至提醒你怎样去做呢?只因为平白无故踩着你的头嘲讽真的很爽吗?”

    是啊,为什么?苏椴椴眼里也闪过一丝不解的光,她绝非陈对嘲讽的那般头脑简单,她当然想过陈对这样做的目的,可手里握着主动权的明明是她,她想不到这样嘲讽可以为陈对夺来什么东西。

    并且她觉得她的处置也没有任何错误,即便陈对的确有着提醒她的意味。握紧手里的牌,抱着杀身成仁的信念打出去,这是她能想到最稳妥的方法。

    陈对倒是先一步自问自答了。

    “是啊,因为嘲讽就是很爽啊。”

    他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淡定而从容的笑容还挂在嘴角。

    于是那些靠得越来越近的宫女齐齐一顿,发型一致但大小不一的头颅商量好了一般离开脖颈摔向地面。

    你无端的想起“割韭菜”这个有些搞笑意味的梗,因为那齐刷刷掉落的头颅和身躯颇具观赏性的一齐倒塌,都像极了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齐齐割倒。

    只过了几个呼吸,那些身体便开始消散,高拟真度的幻境突然出现这种二次元景象让你莫名有种割裂感。

    陈对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苍白,原本端坐着的上半身一晃,径直倒向了你的怀里。

    他仍不忘对你炫耀。“看,我厉害吧。”

    随后扭头观察着一旁的苏椴椴。

    她在刚才的诡异一幕也受到了牵连,半边脖颈被斩开。

    但她终究是没死,并且精神能量又马上开始为她恢复。

    陈对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无力再做些什么了。

    他彻底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