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只摆着一张大桌子，赌博的两个智人分坐在对面，他们身后各站着一拨人。

    桌子的中央放着一只小圆筒，圆筒里有一堆刻字的竹签。桌角两边各跪着一个矮人。回合开始，有一个类似于荷官的人从圆筒里取出一支竹签，然后再由两边的人各从中取出一支。

    字刻在竹签的正面底部，因此只有取的人能看见。竹签一共有十六支，上面刻着乾、坤、巽、震、坎、离、艮、兑；以及天、地、风、雷、水、火、山，规则是前八字与后八字一一对应。

    两边的人抽出竹签后，需要依次展示出竹签上的字。当二者抽出的竹签中没有与荷官手上的竹签对应时，则继续从圆筒中抽出竹签。当有一方抽中与荷官对应的竹签时，在其展示之后，荷官公示手中的竹签，随即抽中竹签的一方判负。

    输掉的一方随即上来两个人，摁住桌上的矮人，用小刀剁下他的一根手指，扔向对面。接着荷官收回全部竹签，进行下一回合。

    陈天遥发现，两边矮人的手上都剁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三根手指。矮人痛得已经麻木，甚至再剁他们的手指时，他们只是闭上了眼，一声不吭。

    桌上盖着一块火红的布，流淌的鲜血像花朵一样绽放开来。

    “少爷，那人一直盯着咱们。”

    有人对着其中一个赌博的年轻智人指了指陈天遥。

    “想玩吗？你现在还可以下注。”年轻人朝陈天遥招了招手。

    “你...你们这群畜生。”

    陈天遥情不自禁地骂道。

    “你说什么？”

    立刻有人挥着小刀朝陈天遥走过来。

    “不识好歹？让他给我跪下！”年轻人骂道。

    “少爷，我来替你教训他吧。”

    赌桌对面的人站起身，扔下竹签，招呼背后的手下冲上来准备围殴陈天遥。

    陈天遥想起自己身上还背着长剑，连忙拔出背上的长剑。愤怒使他的力量增大了许多，这次很流畅地将剑拔了出来。

    “你...你们别过来！”

    “少爷，那人好像是空凛言。”有人认出了陈天遥，慌忙说道。

    “什么？”

    在场的人愣了一会儿，随后除了年轻人悉数跪在了地上。

    “皇子饶命！”

    陈天遥持着剑往前走。不知谁喊了一句，空凛言要杀人了！众人吓得四散而逃。

    “你...你不要过来啊！”年轻人躲到墙角，退无可退，吓得直打哆嗦。他见陈天遥不断靠近，最后从窗户上跳了下去。

    那两个矮人躲在桌子底下。陈天遥蹲下身。

    “你们为什么不反抗？”

    “皇子，我们是他们买来的。”

    “买来的就不能反抗了？”

    “皇子，法律是不会允许的。”

    桌上有一堆银比格，陈天遥说：“那你们把这些钱拿走。”

    随后陈天遥走下楼，看见一楼空荡荡的，而外面围了一圈人。

    那个年轻人在人群中哭丧着脸：“我的腿啊！我的腿摔断了！我爹呢，我要找我爹！”

    这时，从隔壁楼里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刚系好裤腰带。

    “你们这是在看什么？”

    “镇长，你儿子弄断了腿。”

    “什么！”中年男子挤进人堆。

    “爹，你要替我讨回公道！”年轻人抱住镇长的大腿。

    “谁敢这么大胆？”

    “就是他！”

    镇长带着怒气扫了一眼人群，但看到陈天遥时表情缓和了下来。

    “皇子，我儿子调教不周，希望你不要怪罪。”镇长作了个揖，“三儿，你给皇子磕个头。”

    “什么？爹！他就一个人，难道我们还怕他不成？”

    “你个逆子，这话你怎么敢说出口！”镇长连忙甩了年轻人一巴掌。“他要是真想杀你，谁都保不住你！”

    这一巴掌顿时让年轻人老实了许多，他慌忙爬向空凛言。

    “不是我，你应该朝他们磕头。”

    陈天遥指了指身后的两个矮人。这两个矮人因为失血过多，脸色发白。他们的手上血淋淋的，看上去很可怜。

    人群中有人嗤笑。一个智人朝矮人磕头，简直还不如杀了他。年轻人看了看镇长，又哭丧着脸。

    “快点，皇子没那么多耐心！”

    于是年轻人极不情愿地磕了一个头。

    “可以了吗，皇子？”

    “继续，他们没说停。”

    “你不要欺人太甚！”

    众人一片哄笑，镇长回头，众人脸上又变回严肃。

    年轻人又‘咚咚’地磕了几个。矮人害怕地摆了摆残缺的手：“停，停下！”

    “皇子，我儿子可以走了吗？”镇长问。

    “可以。”

    于是年轻人让人架着抬走了。而两个矮人杵在原地，镇长瞪了他们一眼之后，立刻跟了上去。

    陈天遥想喊住矮人，但他们似乎不敢回头。人群散去之后，厉羽牵着马过来了。

    “皇子，刚才我到酒馆看，那老人好像不见了。”

    “啊？”

    “我问店家，他们也不知道老人是什么时候走的。”

    陈天遥便在镇上寻找老人。途中，他们路过一户人家的门口。有一位老婆婆坐在门槛上捶胸痛哭。陈天遥好心地上前询问，发现这个老婆婆的眼睛是瞎的。

    听老婆婆诉说，自己有两个儿子，都是猎人。前几天他们外出打猎，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老婆婆听说了‘妖火’的传闻，觉得自己的儿子肯定是遇害了。

    陈天遥问老婆婆，她的两个儿子有没有什么具体的特征。老婆婆告诉他，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很会打猎，二人的射箭本领在小镇远近闻名。

    陈天遥听完，与厉羽对视一眼。估计在山顶遇到的两具尸体，多半就是这两人。

    陈天遥没有告诉老婆婆事实，可当他听到老婆婆说自己无依无靠，往后只能等死时，心里非常心酸。于是他和厉羽商量，掏出包袱里全部的二十多个金比格，通通塞到老婆婆手上。

    “啊...这是...”老婆婆察觉到这是一堆金币时，试图抓住陈天遥的手，但被他敏捷地躲开了。

    陈天遥和厉羽跑远之后回过头，看见那个老婆婆跪在地上，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陈天遥在镇上找了几遍也没看见驱魔师的身影。一直挨到天黑，正当他想放弃时，老人如期出现在小镇入口。老人集结了镇长给他指派的十几个人手。众人带上武器，骑上马准备出发，陈天遥忽然听见镇长对人吩咐：

    “终于走了，把那两个畜生给我杀了！”

    陈天遥回过头，镇长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以至于陈天遥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镇子，驶向黑茫茫的无边草原。

    骑着骑着，带头的老人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陈天遥问他。

    “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