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浴室在地窖里，不过现在水有点凉。”

    老板点燃了一根火把，带着陈天遥绕到了旅店的后面。他们从一个地洞中沿着梯子爬了下来。地窖里很暗，气温非常低。老板将墙壁上的一盏盏油灯依次点燃，浴室的模样便呈现了出来。

    低矮的石墙一排排隔开，每个凹槽内，放着一只可供人坐在里面的大木桶。槽内没有遮掩的门，两两相对，过道很窄。两边的石墙上立着一阶石板，上面供放衣物。

    “这怎么跟公厕一样？”

    “皇子，这是什么话！公厕可没有这么多隔间呢。”

    陈天遥随便走进一个凹槽，木桶里的水黑黝黝的，望不见底，同时能看见墙壁上结着一层薄冰。

    空凛言的记忆显示，北境无论是西北还是东北，很多地方的居民一两个月才会洗一次澡，而在冬季，他们从来不会洗澡。

    现在是四月，正值春天。

    “皇子，你确定要洗澡吗？你挑一个好桶，我给你烧一些热水。”

    “算..了吧，我有点怕黑。”

    陈天遥回到上面，厉羽已经收拾好包袱出去了。陈天遥换完衣服，发现老板一直站在门外。

    “我去，你在这干什么？”

    “皇子，你这身衣服要是不要了，能否送我？上面沾满了兽人的血，我挂在店里有面子。”

    “你要是不嫌臭...就拿着吧。”

    厉羽在门外提前牵好了马，陈天遥与他一同来到酒馆。这是一幢两层高的木楼，他们进去后，酒馆伙计一脸兴奋地迎了上来。

    这个酒馆内全是智人，没有看到一个矮人。陈天遥说出自己的目的，伙计告诉他，人在二楼。他们爬到二楼，看见有一张桌上趴着一位酩酊大醉的老人。

    老人戴着一只尖头帽，胡须又长又白，看样子得有八九十岁了。桌下，堆着七八个空酒罐。那些都是陶瓷制的酒罐，一个个得有脑袋那么大。

    “老人家，你就是驱魔师吗？”

    陈天遥礼貌地敲了敲桌角。

    “什么？再来一罐我可付不起了！”

    “我问的是，你是不是过来抓‘妖火’的驱魔师？”

    “免费的？那我要！”

    陈天遥抚了抚额头，在老人面前坐下。厉羽则是站在一旁又尝试询问了几遍。老人昏昏欲睡，于是陈天遥想了个办法。

    “给我上一罐店里最贵、最好的酒。”

    他朝伙计招了招手。酒一会儿就提了上来，是一罐贴着‘青花’标签的酒。塞口还没解开，能闻到一阵隐约的清香。

    老人抬起脑袋，像个馋鬼似的咽了口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这罐酒。

    “你是驱魔师？”陈天遥问。

    老人眼珠一转，似乎是刚想起来。

    “是...是，我是。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吗？”

    陈天遥把这罐酒移到老人面前，老人一把抱起，咕噜咕噜地灌了起来。喝完，他打起了精神。

    “哦，你们说抓那团妖火？那都不叫事儿，只需要几个人手跟着我撒网就行。”

    接着老人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自己的经历，说自己这么多年，在王国四处抓过的妖火数不胜数。

    “至于那剥皮吞骨的传闻，我想可能是民众误会了。我抓了这么多的妖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说法。”

    “可是，老人家，我们确实碰见了那样的尸体。”厉羽插嘴道。

    陈天遥这时忽然眉头一皱。这个老人说的妖火，恐怕跟他要找的水晶不是一回事。陈天遥目前没有跟任何人提及水晶的事情，毕竟水晶是一件稀世之宝，他害怕有人跟他争夺，从而耽误了通关的进度。

    老人也皱上了眉：“啧，那就得等天黑之后才能见分晓了。”

    陈天遥并不知道老人是否具有抓住水晶的能力。不过从他说的话来看，他应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比起自己来要好多了。他暗暗决定让老人带着自己试一试。

    “老人家，现在不能去抓‘妖火’吗？”

    “不行，白天怎么会在草原上看见‘妖火’呢？”

    陈天遥想了想也是。白天草原上绿油油的一片，即便水晶出现了也不容易看见。闲聊了一会儿，陈天遥肚子饿了起来。厉羽招来了酒馆伙计，准备点菜。

    陈天遥没想到，酒馆在这个世界就是饭店的代替，人们将喝酒视为如饮水一般的日常行为。

    菜单上，陈天遥尽照自己喜欢的点。他点了烧鸡、烤羊腿、酱牛肉和几盘蔬菜，同时又要了一罐青花酒。这些食物的味道与他味蕾深处的记忆相差不大，只是口味稍咸一些。酒尝起来非常爽口，陈天遥觉得它的度数应该不高，但会给人一种微醺的感觉。

    酒足饭饱之后，老人彻底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陈天遥想到镇上逛逛，于是不再管他。结账时，陈天遥顺便把老人的账也算了。

    这种阔绰的自信来自于空凛言的地位加持。陈天遥想不明白，空凛言这么富有，为什么总是喜欢穿得跟平民百姓一样？厉羽在空凛言的感染下也变成了一个‘平民百姓’。

    一共消费三个金比格。厉羽解开包袱，从一堆金比格中取出三个。陈天遥看见，包袱里放着他那只黑皮鞋，现在已经被洗得锃亮。

    金比格是由黄金制作而成的圆形硬币，正反面印着一模一样、象征庚达三族的三芒星图案，属于流通货币中的一种。其他两种货币是银比格和铜比格，分别是由银和铜制作而成。一个金比格的价值等于十个银比格，一个银比格的价值又等于十个铜比格。

    出了酒馆，厉羽提醒陈天遥说：“皇子，如果我们没那么快回去，应该写一封信禀告国王。”

    陈天遥想起兽人的事，于是来到驿站。驿站承载着更换马匹和寄信的功能。陈天遥要来纸和笔。纸是昂贵的羊皮纸，售价一个金比格。笔是用一种大鸟的羽毛制作而成的羽毛笔。

    陈天遥沾了沾墨，想写些什么，可又不知道写什么。文思这方面，空凛言一点记忆也没有。

    于是他简单潦草地写了一句：

    “兽人入侵西北，危。”

    驿站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两栋楼人进人出。陈天遥好奇地走了过去。他发现其中一栋似乎是赌场，里面很喧闹。而旁边一家则拉着帘幕，里面安静许多，不时传来微妙的声音。

    “这店怎么连招牌也没有，还这么多人进去？”

    陈天遥走到楼下，准备掀开帘幕进去。

    “皇子...你要休息一会儿？我...去给马儿喂喂草料。”

    厉羽有些尴尬地牵着马调头离开了。陈天遥感到纳闷，这时二楼打开了窗户，两个衣着暴露的年轻智人女子朝他招了招手：“少爷，上来玩儿啊！”

    两个智人女子中间，还有一个裸着肩的女矮人。陈天遥一下子反应过来，哆嗦地摇了摇头，连忙躲进一边的赌场。

    想不到这种地方也能这么开放，陈天遥虽然内心渴望，但他只向往纯真而不掺杂利益的爱。尽管已经脱离了现实世界的束缚，他仍旧对这个场所和这种行为感到排斥。

    赌场里很热闹，一楼的几张大桌子都围满了人。陈天遥挤不进去，只能来到二楼。二楼人稍少一些，但陈天遥发现，这群人赌的不是钱，而是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