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明明是一个认可的词汇，陆漫却从语调里听出了轻蔑。

    剑灵宗上早已无人，能发出声音的，当然也只有山洞内那个凌驾一切的存在。

    “这才是第一关而已，就直接抹去了你修炼至今的道身，看来你真的没我预想中那么强大。”高维文明碎片隔空传音道。

    “要不你来？！”陆漫朝着空气发火。

    虚弱不堪的陆漫本不打算理他，架不住越来越过分的嘲讽，尽管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作为高过这个维度的存在，这种纯粹的物理攻击，即便再强大，对他真起不了任何作用。

    “现在可明白？你们低级文明的修行者，修为捅破天到你这份上，在我们眼里，依然是虫子。”

    感知到有事发生的陆漫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天空，淡然道：“借一位著名小说家的原话——虫子从来就没有被真正消灭过。”

    陨石之后，飞升的第二关，是天空向地面投下的一束光。

    对准陆漫直射而下。

    这是一束极为凝聚，纯粹，与明亮的光。

    陆漫看到这束光的时候，光已经照在自己的身上。

    三秒钟之后，光线消失，来得如此突兀，去得这般匆匆。

    感知到身体变化的陆漫沉思片刻后，终于由忠赞道：“了不起。”

    ……

    世界数个天文研究所，所有的卫星探测器捕捉到了那束光的轨迹。

    自人类研究宇宙已有三千余年，随着人类科技深度发展，看向宇宙的目光越发敬畏与恐惧，人类深知，任何文明在宇宙中都如履薄冰。

    生命的存在从来都不是一个客观性命题，而是一个概率性问题。

    宇宙从不平静，危险无处不在。

    对于宇宙来说，地球生命的灭绝方式可以多种多样。

    高级文明入侵，陨石撞击，太阳异常异动，黑洞，或者……伽马射线。

    几乎是瞬间，天文研究所给出一致结论。

    照在陆漫身上的，就是一束伽马射线，来自宇宙中超新星爆发时所爆射的能量。

    这是宇宙终最具毁灭力量的射线，虽然在那个男人身上停留的时间只有三秒。

    但这三秒他所承受的能量，相当于太阳几万年爆发的能量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没有谁可以承受住这股力量。

    虽然陆漫还完好无损的站在地上。

    但他知道，停留三秒的伽马射线，无数高能粒子以光速从他身体穿透而过，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细胞，甚至DNA已经全部断裂。

    确切来说，他已经死了。

    这是必然的事情，那束光落在身上的瞬间他已经生机尽散，多停留的那几秒钟是多余的。

    “为什么，你们连这种力量都能掌握。”陆漫不解地问道。

    “当然不能啊，”已经看到结局的高维文明碎片有些得意，继续说道，“没有谁能拥有这样的力量，所以，了不起的我们想了一个办法。”

    “怎么说？”陆漫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弹星啊，宇宙中到处都有超新星爆发，只要运用某种力量，拨动那些超新星，然后将爆发的伽马射线轨迹对着你就好啦。”

    “要知道，无聊的时候我们经常拨动那些星体，甚至只要捏一捏，那些超大恒星便会迅速坍缩爆炸，发出的射线爆射摧毁那些被击中的文明。”

    高维碎片声音雀跃道：“就像人类走路时总会不经意踩死一些蚂蚁。”

    见陆漫不插话，他继续得意道：“现在知道了吧，当初我们直接让太阳膨胀，并不是多了不起的手段。”

    “很高明。”陆漫点头说道。

    “话说，你的神魂真的很强，明明生机尽绝，还强撑着不肯溃散，怎么说，不服气？”

    “把你说成虫子不过分吧。”面对携手修行百余年的同伴，到了最后时刻，高维文明碎片依然不肯嘴下留情，他的思维里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证实那束光线是伽马射线后，这条信息迅速通过网络传达给地球的每一个人。

    这个世纪，没有谁是天文盲，谁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也清楚陆漫的结局是什么。

    就这么结束了？

    如果之前陆漫以人力抗天是一场可以给人类带来视觉享受的极限对抗，那么这道光的出现，给世人的感觉就是绝对的碾压。

    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这大概就是来自神明的蔑视。

    一场荒诞的演出。

    陆漫当然该死，但所有人的心里，都同时生出一股恐惧与无力感。

    经历过太阳膨胀时期的少部分人，第二次感受到了绝望。

    尘星纪元，人类自以为站在了新的高度，虽然不飞升，但人们坚定地认为，只要给人类文明的时间足够长，终有一天能够摆脱这该死的命运。如今双十七境的陆漫，让所有人看到那至高无上的无法抗衡的毁灭力量，所有人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两千年的修行时代，岂不是儿戏一场，这样的力量，道祖，剑首，武魁能抗衡吗，可能也不行。

    原来人类文明始终无法挣脱被神明玩弄于股掌的悲愤与屈辱。

    “我感受到了，消极的情绪。”

    剑灵宗上，碎片的声音适时响起，充满兴奋，轻蔑与嘲弄。

    “啧啧，真是可怜。”

    “所以我说过，引领人类文明发展的，绝不是大多数人。”陆漫平静说道。

    “我承认在这方面你是先驱，你想改变现状，你想杀死我，你想让人类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高维碎片冷笑一生，继续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可不会同情这些懦夫，你背负一切不惜身死走到这一步，他们可曾回报你什么？”

    “你死之后，对你的评价依然是负面与恶毒的。”

    “想想这一点，再看看你这副鬼样子，你得服气啊兄弟。”高维碎片认真说道。

    长时间的沉默。

    “不错。”

    从生理角度上已确定死亡的陆漫忽然说道，语气和之前对方说的如出一辙。

    这是认可的词汇，用的是轻蔑的语气。

    陆漫全身的皮肤如风干的墙面开始龟裂，随后层层剥落。

    像是破茧而出，陆漫身体微动，抖去了那层旧皮囊，一副新的身体赤裸裸出现在世间。

    他全身绯红，像刚出生的婴儿。

    赤身裸体不雅观，陆漫心意微动，一套新的白衣从剑灵宗办公大楼总裁办公室的衣柜飞出，穿在了身上。

    飞来的还有一包未拆封的大地牌香烟。

    陆漫熟练地叼烟点上，吐出的烟圈不在对着天，他变得沉默。

    “哦……我居然忘了，你还把一具十七境武夫之体套在了皮囊外。”

    高维文明碎片自嘲道，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健忘。

    三个十七境，古往今来，独陆漫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