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山猛冲到某间只属于她的密室。

    被设下重重封印的密室内只有三盏灯。

    那代表着他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而此刻，代表现在的那一盏灯已经熄灭。

    过去与未来两盏灯，也开始逐渐摇曳，似乎将要熄灭。

    一世身被毁，即使是仙帝也无法将对方复活，但达到云青山这个层次，还有一种办法。

    那就是过去与未来互相映照，以此复活。

    云青山见此情形，微松了一口气。

    对她而言，只要过去与未来没有覆灭，那便可以复活。

    但现在依然不可懈怠。

    过去与未来的灯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熄灭。

    因此，她选择了最稳妥、亦是最有效的手段——

    她将一记手刀，插入了自己的心脏。

    一滴。两滴。

    云青山的心头血如涓涓细流般淌入两盏灯内。

    道祖的心头血，那是何等神物？它甚至可以帮助踏天境突破更高的境界，此刻，却被云青山毫不怜惜地倾注进入那两盏灯内。

    她看着那盏越来越明亮的未来灯，眼中的光芒也越来越甚。

    然后，她看到了一旁的过去灯。

    即使淋浴了道祖的心头血，那盏灯依然不断黯淡了下去。

    即使下一刻会熄灭，也毫不奇怪。

    “这、这是怎么回事……”

    云青山颤抖着，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触那盏灯。

    一瞬间，火焰摇曳，仿佛要去紧贴那根白皙细长的手指。

    然而，火焰却因这摇曳无可避免地黯淡下来。

    “不、不要！不要这样！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的！”

    云青山几欲疯狂，使出所有她所能想到的手段，不只是心头血，自身的精血、积攒无数年的各种无上的神物、乃至身体的一部分，被她尽数倾注灯内，欲要阻止它的黯淡。

    然而一切皆是徒劳。

    云青山看着那已然熄灭的灯火，浑身颤抖，尽全力按捺住内心将要喷薄而出的疯狂。

    然而，忍受终究是有限度的。

    啊，啊……

    为何……为何……为何！

    为何，又要让他遭受这种苦难！

    为何，我又要失去他！

    在云青山将要无法控制自己的前一刻。

    一道身影自不可知处走出，来到这间理应只有她知晓的密室。

    无人感知到他的存在以及到来，哪怕是密室的主人云青山也做不到。

    他没有看向云青山，亦没有看那三盏灯。

    他将一个本应消逝的魂魄，轻轻地丢在这间密室之内。

    而后转身离去。

    仿佛此处没有任何值得他停下脚步的事物。

    唯有一声包含极致的震惊与喜悦、以及某种类似后怕的情绪的惊叫，响彻密室。

    ……

    ……

    很黑。

    很暗。

    很痛。

    这是陈空的感想。

    命尘一击击碎了陈空的灵魂与肉体，至少在一般的角度看来，应当是死的毫无痛苦，但对于陈空来说，那是预想之上的痛苦。

    事实上，他的死亡是个极其漫长的过程。

    爆碎的身躯映照在他身上，便是堪比凌迟的刑罚。

    四分五裂的灵魂，几乎可说是车裂。

    至于一世身被灭，更是让他感到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仿佛本源上的溃灭。

    而这个过程不知为何，在陈空的认知中被放慢了无数倍。

    一瞬间的死亡，在他的感受中，如同上百年般持续重复经受着这种痛苦。

    好痛。

    好冷。

    好热。

    不想死。

    不想经受这种痛苦。

    为何、为何、为何……！

    为何他人可以享受无痛之死、我却要在这种地狱无力地等待生命的消逝！

    为何明之行那种人可以长存，我却要不断承受来自四方的苦难！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啊！

    我还没有、杀了他！

    一道声音莫名响起。

    没有被任何人听到。

    包括陈空。

    仿佛只是自言自语般。

    “是‘不想死’与‘复仇’吗……虽说很常见，但能演化到这个地步，便是一种不凡。那就让我看看，最后你能不能走到那一步，又是哪边能走到最后一步吧。”

    随后，声音仿佛叹了口气，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这次陈空可以听到这个声音。

    “我可以救你。”

    死亡中的陈空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睁大早已在命尘一击下灰飞烟灭的双眼，试图说些什么。然而他早已失去了发声器官，因此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已经真正死亡，便是云青山都救不了你。现在，只有我可以救你一命，但我有一个条件，也只有这个条件。”

    陈空没有一丝犹豫地接受了声音的条件。

    他本来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对你的条件是，当你破限之后，我要你无条件地支持我。”

    依然没有一丝犹豫，陈空答应了这个条件。

    他知道，哪怕自己没有出声，只能在内心答应，对方依然可以知道自己的想法。

    没有来由，他就是这么觉得。

    从某种角度上说，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种类似的感觉他经历了很多。

    痛苦瞬间停滞，然后消失不见。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道路。

    他低头，看着自己恢复完好的身躯。

    道路另一边是代表着生命的亮光。

    他拔腿走向那道光芒。

    沿途有不少景象。

    那是他的过去与现在。

    他知道那些风景是什么，但他不知道那些场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走到尽头，他踏出一步，便可真正地复活。

    但此时他却停下了脚步，

    光芒并非道路尽头。再往前是一片无法通行的漆黑。

    但他却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来自另一边漆黑的压迫。

    顶着那种压迫，他是踏出了那片光芒。

    然后，他感受到了脑后的一片柔软。

    这触感很熟悉，是云青山的膝枕。

    他睁开双眼。

    看见了云青山那涕泗横流、却依然不减其风貌的脸庞。

    他轻轻伸出一只手，拂过她的眼泪。

    “我活过来了。”

    ……

    ……

    “我活过来了。”

    对云青山而言，这便是最大的救赎。

    她猛地抱住陈空，眼泪与鼻涕胡乱地揩在陈空身上，但陈空没有丝毫嫌弃，反而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很柔顺的感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的身边……”

    “没关系。”

    “我都说好了不会让你再经受苦难，却还是让你……”

    “没关系。”

    “是我误判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命尘被放出却没被再度封印的可能性虽然小，但并不是没有……”

    “没关系。”

    云青山逐渐止住了哭啼，放开了陈空。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不，能将死到那个程度的你复活过来，且还是以如此完好的状态……除了那三个人，没人能做到。但他为何……”

    云青山陷入了沉思。

    陈空刚想说些什么，云青山便猛然站起身来，一拍手：“算了，去想他们的想法本来就是一种愚蠢，看来我也得对他们改观一些啊！”

    她再度抱住了陈空。

    “重要的是你没事就好啊！”

    陈空轻抚着云青山的头，感受着她柔顺的发丝，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说道：“其他人呢？”

    “都死了。”

    陈空身躯一颤。

    “死的和你一样……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我也无能为力，除非救你的那个人再度出手。”

    陈空蹲了下去，双手掩面，陷入了沉默。

    先不说对方愿不愿意出手，他能联系到对方吗？

    那么，唯一的道路是——

    “那个层次，是什么境界？连你也不能达到吗？”

    云青山看见了陈空脸上的决意。

    她想起了自己与陈空的三个约定。

    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说道：“那对你来说太过遥远，你现在还是先……咦？你已经真仙了？”

    听到此话，陈空也震惊地内视己身，随后惊讶地发现，那道隐隐存在的真仙屏障已经荡然无存，他能够感知到某种实体化的、类似于眼睛的存在。

    同时，他似乎也能冥冥中感应到一丝命运。

    这便是真仙境的心眼？

    那自己的本命神通是什么？

    略微感应了一下，他脸色猛然一变。

    这便是我的本命神通？

    一个金色的耳环在陈空的耳上微微闪着金光。

    但无论是陈空，还是云青山，都没有发现这个耳环的存在。

    仿佛它本不应存在于世。

    云青山紧紧地抱住陈空，感受着陈空的温度与味道。

    \u200e“不要去想那些了。难得复活，先把那些抛开一边吧，我好久没感受到你了。我真的好想你。我真的好怕。”\u200e

    她将陈空压倒。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小空。”

    再度死而复生的经历让陈空格外眷恋这种温暖

    春光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