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打算怎么安排？”等许晚宋终于以相当“端正”的态度吃完早餐后，王榭洗好碗筷收拾后问她。

    “你们家今天有什么事么？”

    “你这是相当习惯了呀。吃好了就想着干农活吗？”王榭笑着说。

    后面这几天，小宋同学还真就沉浸式体验了农村生活了，种菜、赶集、喂鸡鸭，上山、下塘、干农活……完全融入了农家生活，画笔倒没怎么见她握了。

    想了下，王榭说道：“没什么事的话，要去看下之前说的石滩吗？”

    王安说村里过几天河道修整就要动工了。王安自己也要去修河堤，村里中标了施工工程的村民，听说王安没去外面工地干，便邀请了他进施工队。

    河道修整施工面向村民公开招标的，也算是一种帮扶策略。

    许晚宋听说不去看以后再也见不到这里的河滩后，当即表示要去瞧瞧。

    “可惜现在种田的人少了，而且也不让焚烧稻草秸秆，不然你傍晚的时候还能看到另类的烟锁山村的景象。”

    王榭带着时不时停下拍几张照的许晚宋在田野里沿着河岸往上走，一边走一边给她说些村里他知道的事情。

    小岚村现在有大片的良田没有人耕种，偶尔几块还种稻谷的田现在也留着禾头茬，见不到风吹稻浪浮涌的景象。

    “那会我们村的人会烧掉一部分稻草，然后烧出的烟会形成一条白……呃，玉带，飘得低低的，一圈一圈地锁住了村子，从村那边看我家这边的山呢则是仙气飘飘，天上仙境般的景象。”

    许晚宋知道那种画面，在别处见过。她还体验过捡稻穗，也创作过类似的画作。看到小岚村这边的农田，田地上长满了蒿草一类的植物，原先的水渠也被芦苇挤满了：“你们村里这些田地真的好可惜啊，都没有人种了。”

    “是啊，不过也不可惜。”王榭说道：“耕田种地挣不到钱，总不能强制将人锁死在土地上吧。”

    “那你还要回来？听阿姨说你之前是在岳省城上班的，国企？在别人都把腿从泥地里拔出来，你还要扎进去？”

    “不是国企，早改制了。我本来也没想辞职，一开始是想着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的，没曾想这一休息便不想去打工了。”王榭说道：

    “不去打工了嘛，在家也不能啥事不干呀，不然老妈子该拿扫帚赶人了。于是便种点菜呗。”

    “然后就种出了‘贵妇’蔬菜？”许晚宋笑着说。她听了房东话，好像确实是周娣阿姨做得出来的事，想象了一下，画面有点逗。

    “哈哈哈！”王榭一笑带过，没有多说什么。

    走了一段路后，到达了没有修河堤的上游河段了。长长一片的乱石滩，却不是王榭印象中那片多彩石滩。

    “呃，”许晚宋看着眼前斑白、惨白的石滩，不说失望，至少是不能入画了，石滩上全是排泄物和羽毛。这个场面可不是大伯娘养了几只鸭就能造成的，看来还有其他村民也在这边养鸭子。

    王榭有些好奇都在这边养鸭子，要怎么区分哪只鸭子是自家的呢？

    看了会，王榭苦笑道：“运气好的话我们也许能在石头缝里拣到鸭蛋，哈哈。”

    “凭什么不能养，这河滩你家的啊，我在这里养鹅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你算什么东西！别以为你当个鸟书记我就怕你……”

    前面有人在吵架，王榭知道对方在吹牛，至少他上大学前这里就没有人养鸭的。“我们去看看。”

    小心地踩着石头往前边的棚子走去，走近些才发现，小岚村的老村长王四，王榭爷爷那一辈的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子，正在跟一个大妈争执着。

    只不过他们好声好气地讲话，声音平和，音量也比较低，王榭听不清他们在说啥。对面的大妈大嗓门骂起来，老远就被听到了。

    那个大妈，王榭认识，林姣，算起来他要叫婶婶。小岚村管一些上了年纪，专门欺负自家媳妇或者有事没事逮着人就骂的老婆婆叫“老刁婆”，而林姣是村里公认的“老刁婆”预备役，只等年纪上去了。

    “好你个王四，赖着不死的当了那么多年村长没见你帮村里做些什么，现在外人一来你还帮着别人欺负我。真以为我好欺负是吧！”

    一把年纪的王四拿对面没办法，听她说的话心里也有恼火了，什么叫没帮村里做事，要不是几十年“官场”经历，锻炼出了老人家荣辱不惊的性子，这会要被对面给气着了。

    这林姣是真听不进人话的，他今天下午带着张韵书记来这边看看，看到林姣在这里养鸭子，养鸭子的不只她一家，其他人在村里出了通知后，陆续都迁移别处养了，甚至有的人还把不够称的仔鸭都宰了买了，就她林娇还在这当“钉子户”

    “好了林姣，你别不识好歹，这河滩不是我家的也不是你家的，是公家的，你又没承包，让你换个地养，你嚷嚷个啥！说着停了会，王四像是要喘口气，然后继续：“你说我没给村里做贡献，现在人张书记从省里要来钱给村里做贡献了，全村人都支持修理河道，你在这干什么？啊？”

    “我来跟她说吧。”那个年轻的女子，张韵，省里安排的驻村书记，担心王四这把年纪吵出个好歹来，忙上前说道：“林姣婶婶是吧，我那天去你们家的时候，你们家王宏都说了支持……”

    张韵知道自己初来乍到，很多村民还不知道不认识自己，所以她来了这段日子，每天都要挨家挨户的上门，既是了解情况做家访，也是自我介绍争取村民支持。

    今天本来只是来看看即将要动工的场地，谁知道遇到这么一茬，想着过阵子要施工了，别损害了村民的财产，上来解释一番，结果却是这么个情况。而且这个林娇还是前不久自己就去家访调研过的人家。

    林姣不知道想啥了，突然叫嚷几句，咿呀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伸出手就要抓张韵的脸，“哎哟。”

    “小心！”

    王四年老力衰，没有反应过来，张韵倒是躲得及时，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想自己是在石滩上，后撤步没站稳，身子一个晃摆，便要往后倒。

    而正往这边走的王榭跟许晚宋瞧见了这一幕，也不顾石滩的石块坑洼凹凸的，快步上前，及时扶住了因躲避后撤而身形不稳的张韵。

    阻止对方摔倒后，王榭看了身边慢了一步的小宋同学，对方对视了一眼便有默契地伸出手扶住了身段柔软的张书记。

    王榭还没说什么了呢，林姣认出他来便带着哭腔嚎起来：“榭仔你来得正好啊，王四这老东西带着外人来欺负我们啊，啊呀，不让我们养鸭，我们家吃什么呀……”

    王榭尴尬地摸摸鼻子，他已经搞清楚是什么情况了。这会这个林娇突然这么说，整得自己好像是她的援兵一样，别这样，林娇婶婶，咱俩的亲戚关系，真要说起来，还不知道打那论呢。

    许晚宋一脸玩味又好笑的看着自己，但因为周边这个场面，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掺和进来，便绷起了想要吃瓜的脸。

    王四也则是眯着眼看向他，好像还没有认出王榭是谁。而张韵轻声跟许晚宋道谢后，也好奇的打量着这个貌似与自己同龄的村民。

    王榭也看向了听建国大爷提起过的小岚村新到任驻村书记张韵，留着刚过耳朵的短发，长相英气飒美，黑衣牛仔裤，整个人看着十分干练清爽。此时脸色红润，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惊吓到了。

    跟对方明亮水润的大眼睛对视后，王榭不自觉的移开了目光，一旁的许晚宋瞧见这一幕，淡定旁观的神情，开始有了姨母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