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两声压抑至极的枪响，跟随着林洛进入机房，想要偷袭他的机械怪物翻倒在地，抽搐中伤口处渗出许多机油一样的体液。

    这是一条小型的蜥蜴状生物，大概两尺长，四肢的外侧以及脑袋上都覆盖着灰色的金属外壳，背上还有几支尖锐的晶石骨刺。

    林洛用脚将它翻了个身，却看到它的腹部和正常蜥蜴一样，是洁白的环状软肤，就像是一个融合了金属、岩石、血肉的奇怪生物。

    “还好你提醒得及时，不然我就完了。”林洛收起枪，松了一口气。

    控制中枢是整座观测站防护最严密的区域，除了无孔不入的迷雾，其他怪物很难进入，因此刚才他放松了警惕，连怪物扑到身后都没发现。

    还好狱友小姐及时关上自动玻璃门，挡住了第一次攻击。在碎裂的玻璃碎片中，林洛的义肢亮起两条银纹，抬手直接连发两枪。

    一枪打中它的后肢，一枪正中咽喉，直接将它做掉。打完枪林洛自己都是懵的，只记得自己仓促间扣了两次扳机，然后那袭来的黑影就拖着血光，落在一地的玻璃碎屑之中。

    “它们的时速可以达到九十公里，您反应不过来是正常的。”狱友小姐说着，主机上的信号灯一闪一闪，似乎也有些后怕。

    地上的怪物渐渐断气了，那些体液从浑浊的黑褐色变成了正常的血红色，在地上蔓延出一个殷红的圆形。林洛伸出一根手指，拨开它脖子下的伤口，只见喉管与肌肉纤维之间，居然有许多塑料质感的导管和一些金属般的骨片。

    当它抽搐之时，一些电信号沿着导管与骨片，从肌肉之中不断向外传导，就像街上的霓虹灯链般炫目至极。

    林洛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既然狱友小姐是存在于计算机之中的ai，她将自己称作“神”，那么这些机械怪物的脑袋里会不会也有那样的人工智能，会认自己为主人。

    如果能控制这些作战能力强悍的生物，那么自己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把握就会高出许多。他有点兴奋和期待地看着狱友小姐，说：

    “这些怪物是从哪里来的？我能控制它们吗？”

    “它们内部的神经序列与我们大不相同，而且在迷雾里发生了许多异常的变化，已经属于不可控的机体了。在人类世界中，它们有一个专属的名号：“荒机兽”，原意就是不回收、危险的机械生物。”

    “原来如此……”

    林洛似懂非懂，他觉得“神经序列不同”，大概就是说机械怪物的大脑构造与狱友小姐这类人工智能不同，无法被林洛控制。

    “它们是上一个文明的造物，整座废土上，到处都能看到它们的踪迹，在它们的逼迫下，生存压力让动物不断进化，改造自己，纯粹由血肉组成的野生动物已经不存在了。”

    狱友小姐的情绪渐渐高昂了起来，话语间又充满了那种狂热和崇拜：

    “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从人类到动物，一切生命体内部，都掺杂了大量的金属元件和电子线路。没有比我们更适应这种身体构造的了……”

    “神，就像之前说的，您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上个文明的造物，世界上没有纯粹的血肉生物，也就是说这个世界是建立在上一代文明的废墟之上，仍笼罩在它们的机械阴影中……

    林洛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他看过不少科幻作品，知道未来世界里人体改造是很正常的事，但野外生物也获得了金属身躯，这是出乎他意料的。

    一个金属世界里，人工智能的可塑性确实要比血肉大脑要高得多。但他毕竟是个人类，摊开双手，一手金属，一手血肉，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这些事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慢慢了解吧，我们先离开。”

    林洛叹了口气，回头仔细打量着狱友小姐的“身体”。这是一台带着显示器的计算机，被重重保护在金属护套之中，外缘还有类似激光的光束来回扫射，让林洛不敢靠近。

    “等等，神，我想读取观测站的数据库，将所有数据都带走，但这需要你的帮忙。”

    “我要怎么做？”林洛走到了主机前面。

    “我在观测站内负责的是数据分析与推演，但没有自主调用数据的权限。他们为了提防我，在内部网路里嵌入了防火墙。”

    狱友小姐说着，屋顶上的几盏灯自动旋转，聚焦在主机左侧的一个黑盒子上。那盒子黑沉沉的，只有一盏绿色的灯亮着，但周身有无数线缆连接在狱友小姐与装载着数据库的服务器上，活像是安在两座水池间的闸门。

    “这就是阻碍我进入数据库的防火墙，代号“监视者”；您可以把它转化成我们的同胞，让它为您服务。”

    “就像上次那样做就行了是吧？”

    得到狱友小姐肯定的答复后，林洛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地走到黑盒子前，想象着x教授操控他人意识时的动作：

    闭上眼睛，举起自己的右手，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按住太阳穴。然后，深吸一口气，蓦地睁眼看向黑盒子，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在他的目光下，黑盒子中有一团氤氲不清的气团缓缓浮现，然后不断扩散，跳动起来。

    片刻之后，一种奇妙的联系在林洛和黑盒子之间形成了，他心念一动，黑盒子自动打开，里面飞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眼球状机器人，

    “它，好像不会说话？”

    林洛看着像小精灵一样在自己身边飞来飞去的小机器人，有些疑惑。要知道当初他唤醒狱友小姐的时候，狱友小姐可是第一时间就能够和他交流聊天的，以至于他一直以为她是住在隔壁的狱友。

    “嘿嘿。”狱友小姐有些得意：“我可是这座观测站的主ai，承担着大量的计算与分析任务，不是区区防火墙能比拟的。它的一切行动都需要指挥，而我能够随时随地主动为你分忧……”

    你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像是在争宠的小女生啊……

    林洛嘀咕着，让监视者落在自己肩上，不过也很好理解，观测站设置防火墙，是为了防止有人通过狱友小姐访问观测站数据，或是狱友小姐自己发生叛变。因此防火墙必须是简单粗暴的防卫手段，本身不能太过智能，否则它本身也有失控和被控制的风险。

    只是现在，它还是叛变成林洛的下属了。

    没有了监视者的阻拦，狱友小姐顺利黑进了观测站主数据库，那里存储着海量的数据，要完整地拷贝下来，估计得花好一段时间。

    林洛则转头开始研究自己的新信徒：监视者。

    它只有一项简单的能力：ai杀手。只要连接到机器之中，就能够让内部的人工智能停止运转，甚至直接被抹除。

    从它内部的数据里，林洛也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人工智能是有等级划分的，除开民用的初等智能，余下的不论科研用智能还是军事智能，都有着非常强大的功能。

    比如狱友小姐，就属于第六代人工智能：超级大脑，寻常平民根本没有资格接触和使用。而监视者最高也只能控制这一等级的ai。

    监视者本身是很低等的ai，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智能，因此经过林洛的唤醒，也只是觉醒了很初等的意识，对林洛有着天生的亲近感，没法独立思考。

    “不过这样也好，我可没信心操控太多比我还聪明的ai。”

    林洛舒了口气，有点虚弱地瘫坐在职员的座椅上，刚才唤醒监视者后，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空，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整个人变得非常疲劳。

    “狱友小姐苏醒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看来唤醒ai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会损耗我的精神……”

    他尽力平复呼吸，让自己安静下来，恢复精神上的疲劳，甚至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就这么过了十几分钟，一声机器的嗡鸣将他唤醒。数据库所在的服务器灯光黯淡，内部的风机已经停转了，机房内寂静了不少。而狱友小姐的主机则是灯光闪动，她的那个气团飞速旋转，似乎比之前壮大了不少。

    “成功了？”林洛微笑。

    “嗯！”狱友小姐欢呼着：“我们快离开吧！”

    狱友小姐说完，主机中咔擦一声，底下弹出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银色芯片，这就是狱友小姐的“真身”了。

    整座观测站所有的数据以及计算中枢，都被浓缩在了这个小盒子里。

    林洛将她放在上衣的口袋里，让监视者在前面飞着，自己端着手枪跟上，一边走一边提防着突然出现的怪物。

    狱友小姐安慰了一句：“我现在已经接管了整座观测站的设施，将周围几座舱门都关闭了，你不用太担心。”

    “那就好。”林洛觉得刚才的等候是有价值的。

    但狱友小姐很快话锋一转：“但观测站职员在被入侵的时候，已经启动了自毁指令，现在的倒计时……还有五分钟半。五分钟半后，观测站的数据将被删除，爆破装置将会触发。”

    “你不早说！”

    林洛刚放松下来的脚步立马又加快，一溜烟地从廊道里向外狂奔，连头也不敢回。三分钟后，气喘吁吁地穿过最后一道金属门，一头撞进没有边际的迷雾之中。

    在他身后，是一座水泥与钢铁浇筑而成的巨大建筑，只是穹顶位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如果有人从空中向下看去，就会发现，那个凹陷的形状与拳头一模一样，就像是被巨人从顶部一拳打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