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梅和严为民度过了一个十分艰涩的夜晚，薄薄的粉红色隔帘外，睡在沙发上的严为民的弟弟严为国，双手紧紧抱着沙发靠背，鼾声此起彼伏。李梅梅和严为民分别平躺在隔帘内的床两边，身子越来越僵硬，不敢靠近。李梅梅屏着呼吸，嗓子发干。严为民轻启唇角，难已发声。李梅梅和严为民开始伸手比划，彼此安慰，无奈间很快就轻闭双眼，假装入睡。

    一天的奔波，快节奏的工作，再加上刚才的惊心动魄，李梅梅可以说困到了极点，可她却怎么都睡不着！身边丈夫严为民熟悉的气息，隔帘后沙发上弟弟严为国陌生的鼾声，越来越清晰地在她的耳际交错。李梅梅头疼欲裂，浑身酸疼难耐。李梅梅总想着要翻身，希望能找到稍微舒服的睡姿，又担心吵醒了身旁的严为民，还有睡在沙发上的弟弟严为国。李梅梅只好拼命忍着，忍着这不可“辗转反侧”的清醒，独自咀嚼着深夜难眠的折磨……

    天色微微见明，李梅梅才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李梅梅的梦境里，小侄子白嫩嫩的笑脸，弟媳妇翠翠有些发肿的泪目，弟弟严卫国复杂的眼神，交错凸现着，最后演化成了一个个怪异的面目，在她的脑海里不停地闪烁，扭曲……李梅梅的心，绷得紧紧的，惊惧地战栗着。李梅梅脑海里残余的一丝清醒，让她似睡非睡，却怎么都睁不开眼，怎么都醒不来……

    严为民也一夜未睡，他倾听着爱妻李梅梅小心翼翼地辗转反侧，只能悄悄伸出一只手，与李梅梅的手十指相扣，传递着自己的慰藉。好不容易天微微透亮了，严为民有些迫不及待地悄然翻起身，发现爱妻李梅梅却睡着了。严为民没舍得叫醒爱妻李梅梅，轻轻爬起身，准备去单位办公室梳洗。弟弟严为国也一骨碌爬起身，用手摸了摸脸，紧跟着哥哥走出了出租屋，转身就准备奔向Y省医院。

    “哥！把家门钥匙，给我一把吧！我去医院——得把翠翠换回来，让她也睡会儿。昨晚，翠翠一个人守着孩子，肯定一夜未闭眼呐！”严为民和弟弟严为国踮着脚移出门，反手刚拉上门，弟弟严为国却猛地回头，搓着双手对他说。

    弟弟严为国的话语，夹杂着清晨的第一缕秋风，迎面钻进严为民的双耳。严为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弟弟严卫国的要求，让严为民瞬间清醒。

    “你嫂子——她——还睡着呐！”严为民扭头望着弟弟的脸，喃喃地说着，手随即伸进衣兜里，抓住小小的钥匙，紧攥在手心里，犹犹豫豫，不知所措。

    “哦！翠翠回来估计快中午了，我嫂子肯定上班去了。你和我嫂子中午又都不回家。还有，我知道——我知道我嫂子讲究，我会叮咛翠翠，让她就在沙发上睡一会儿，等你俩晚上下班回来，保证给收拾干净！”弟弟严为国见哥哥犹犹豫豫，语气里夹带着丝丝着急与烦躁。

    “哦！睡床——也可以啊！对！记着让收拾好！我——我下午还是——给你们——给你们找着租一间房吧！”严为民艰涩的话语，在弟弟严为国接过家门钥匙的一瞬间，弱弱地飘荡在清晨的冷风里，追随着弟弟严卫国的背影。

    “算了吧！就几天的事儿，凑合凑合吧！能成！”弟弟严为国接过钥匙，转身就大踏步向医院走去，他的话语伴着秋风，飘荡在身后。

    严为民和李梅梅下午早早下班，难得彼此都不加班。李梅梅和严为民都记挂着小侄子的病情，急急忙忙买了一些水果和食物，赶往Y省医院住院部。

    “哥，嫂子！来啦！”弟弟严为国正坐在病床对面，低垂着头，盯着床上的儿子发呆。严卫国一抬头，看见哥嫂已经进门，急忙站起身，拉出屁股底下的一个小凳子，示意嫂子李梅梅坐在唯一的小凳子上。严卫国侧身走到哥哥严为民的身旁，伸手接过水果，放在了病床头的小柜子上。

    李梅梅侧身让过弟弟严为国，弯身坐在了小凳子上，伸着脖子看襁褓里的侄子。小侄子醒了，睁着一双明亮亮的大眼睛，眼稍带着父亲严为国的丝丝神情，这神情让李梅梅心肺瞬间加速，因为也酷似丈夫严为民。李梅梅在内心深处，惊叹着生命的神奇。只见小侄子，瞪着李梅梅的大眼睛，突然变成了两个可爱的小月牙，肉嘟嘟的小嘴，停止了吮吸，轻轻一抿，微微翘起嘴角，笑得像清泉的波纹，从他嘴角的小漩涡里溢了出来，缓缓漾及嫩嫩的脸颊……

    “哇！娃儿他笑了哎！”李梅梅惊喜地大喊。

    孩子的笑，有一种莫名的治愈，那浅浅的笑意，天真无邪地温暖着李梅梅，温暖着严为民。或许，这就是天使的微笑，它很快赶走了所有亲人心中所有的阴霾，使李梅梅的心瞬间明亮，没有一丝瑕疵。

    “哦！翠翠呢？她——”严为民站在病床对面，小声向弟弟严为国询问着侄子一天的检查情况，在确定还得做好几天检查后才能出结果后，才发现弟媳妇翠翠一直未出现，忧心忡忡地询问弟弟。

    “她——她——也该回来了！不会——睡过头了吧！”弟弟严为国侧过头，躲开哥哥严为民的眼神，把眼光投向病房门口，小声嘟囔。

    “为国！饿坏了吧！看我给你做的——哦！大哥——嫂子——你们来啦！”弟媳妇翠翠在丈夫即将收回的眼光里，推门而入，响亮的话语伴着急匆匆的步子，完全忽视了病房里其他人，直楞楞地扑向儿子病床。在看到病床边大哥严为民和嫂子李梅梅的瞬间，急忙收住有些慌乱的脚步，双手护着怀里用自己头巾裹着的饭罐，迅速低垂下头，声音瞬间降低，夹杂着怯怯的语气，结结巴巴地打着招呼。

    “那你们先吃饭吧！我——我们就先回去啦！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严为民断然转身，示意着李梅梅该走了。

    “嗯！哥，等会儿，我给你说一声！我——晚上——还得——，唉！你们先回吧！睡你们的，就别等我，我有钥匙！”严为国把哥哥嫂嫂送出病房，放慢脚步，轻喊着已经快走出楼道的哥哥，严为民停住脚步，李梅梅知趣地独自走向楼道尽头。弟弟严为国才凑近严为民，轻声低语。

    “嗯！知道了！”严为民轻哼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转身离去。

    严为民打开出租屋的瞬间，一股混杂的气味猛地迎面扑来，直钻严为民的鼻息，熏得他喷嚏连连。严为民急忙把身旁的爱妻李梅梅拉到了一旁。

    “呵呵！不至于哦！我早上走的时候，撒了香水的！”李梅梅以为丈夫严为民，嫌弃弟弟严为国残留的气息，笑着说。

    打开电灯，李梅梅和严为民直接被惊呆了。李梅梅和严为民彼此交换着眼神，有些怀疑进错了门，回错了家。唯一的沙发，被直接铺成了床，崭新的毛毯被对折，直接变成了褥子。严为民的那条被子，正瘫趴在窄小的沙发上，委屈地捂着毛毯，他的枕头也被掩藏在被角里。李梅梅和严为民的床上，只剩下了李梅梅的被子和枕头，胡乱地蜷缩在床脚。分明是起床的人，无暇顾及整理它们。沙发前的玻璃小茶几上，凌乱地摆满了咸菜瓶，各种调料袋，呲着嘴的半袋挂面！沙发一头的地上，堆放着杂七杂八的蔬菜，还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炒锅……靠墙预备取暖的炉子，散发出温热的气息，木材未熄灭的独特气味，丝丝袅袅地不断散发，充斥着小屋的角角落落。

    “对不起！梅梅！为国他——他早上要钥匙，说——说翠翠只是来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谁知道——她——她竟然做饭，你说——这——”严为民先醒悟过来，慌乱地收拾着床铺，话语开始凌乱不堪。

    李梅梅在严为民凌乱的话语里，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移步上前，从严为民的身后紧紧搂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丈夫严为民的后背上，喃喃地说：“为民！我们现在——就去给弟弟和弟媳妇找房子吧！”

    “好！好！”严为民的慌乱，被爱妻李梅梅突如其来的拥抱瞬间治愈，他反转身，紧紧把李梅梅拥入怀里，低头亲吻着她冰冷的额头。

    “哦！梅梅，为民！为民弟媳妇来啦！听说她的孩子住院啦！今儿下午还忙着做饭呐！说你家啥都没有，我领着她去转角小卖部买东西，还给她找了一个不用的炒锅！你们看看！哦！那儿！那些柴火，都是你弟媳妇在巷子后树林里捡的！唉！苦命的人哦！可怜呐！”李梅梅和严为民刚走出门，就迎面碰上巷子头的王大妈，王大妈热心地打着招呼，絮絮叨叨地说着。

    李梅梅和严为民的目光，顺着王大妈的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堆长长短短的枯树枝，杂乱地堆砌在出租屋小窗下的土台子上，正张牙舞爪地在秋风里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