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太极殿内，朝臣分列而站，就着京都传闻议论纷纷，永昌国主顾永柏一人肃穆地坐在最高的龙椅上，面色沉重，寡言不语，只有广平王宋鸿时刻观察皇帝的举动。

    “皇上，臣要弹劾广平王教子无方，纵情身马。”监察司主使刘能第一个站了出来，他出身寒门，极力打击世家权贵，尤其是手握重权的王侯。

    朝臣都知道刘能是顾永柏平衡朝堂，制止世家壮大的一把尖刀。所以在这个时刻，刘能更是抓住机会，好好击打异姓的广平王，解决皇帝的心头大患。说刘能为国主办事也不为过。

    听见刘能的谏言，宋鸿差点没气厥过去，但也不能说些什么，什么教子无方，纵情身马，真是欲加之罪。

    “哦？可是前不久永祯郡主的事？”高坐明堂的顾永柏开了口，语气惊讶。

    刘能低头说是，向皇帝微拊一礼。

    国主顾永柏向着刘能说了一声“免礼”，又看向宋鸿，看了许久，突然出声笑了。

    底下的朝臣被震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既然京都百姓都知道了，那朕——”国主还未说完，就被传唤的内侍打断了。

    “陛下，军中急报。”来者急色匆匆，顾不得失礼之处。

    国主原本渐有生气的脸顿时又陷入了暗淡，轻叹了一声，吩咐内侍说来。

    “疑蜀地蛮人进犯，屡次盘旋在临川城下，城中无主将，不久后将会攻城之忧。”

    内侍说完，朝堂上又是一番云雨，渐渐代入讨论带兵前去应敌的主将人选。

    临川城是永昌的重要交通辖口，又是连接边蜀和蛮部族群的主城，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是蛮部率兵攻打，一旦城破，将害于京都与各封地的货物联系，即使敌军兵临京都不易，但破了大局物资周转，国破家亡也是有可能的。

    临川城一向都是广平王及其外家治理，若是择其他将领前去，既会离心重臣，又不便于治理，前不久还想收回广平王的兵权，如今却大难将临，这还真是给顾永柏出了个大难题。

    “福利，传朕旨令，命广平王世子宋明原即日前往边蜀镇守。”顾永柏还是下定决心，以国家安危为重。

    还在朝堂滞留的大臣像是早已知晓皇上的意思，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之色，大家又好似都默认了广平王府的强大。

    至于广平王府和鲁阳王府的联姻，更没有人提起，谁人都道顾永柏疼爱顾嘉宁，对她的婚姻大事更是注重。

    ............

    顾嘉宁还是像往常一样，站在窗前等待闻羽的消息。

    仔细查算，时日也到了，她安排的事也有了些效果，就差皇帝的决定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即便是有待查实的兵患，也不能将“心脏”袒露与众。

    闻羽带来的消息果然是她所料到的，她的计划完成了第一步。她果然猜的不错，皇帝顾永柏对于广平王府的势力既是忌惮又是依附，若是国难当头，他必然会选为重用，因为这是一个国主的天性和使命。

    “主子，闻风说朝堂之事不用主子担忧了，”闻羽如是的禀告。

    “恩”顾嘉宁轻松地答道，又故作玩笑地说：“即使怀疑是四面楚歌，却也不敢赌。”

    “今儿，天气不错，闻羽，你们兄弟二人自行安排吧。”顾嘉宁说完，径直踏出了房门，她还想着去送宋明原。

    站在门外的阿源见到顾嘉宁出来了，没有什么意外，只是热情地招应：“小姐，今日起得真早。”

    “你怎么在外面？”顾嘉宁只看了阿源手上的食盒一眼，冷冷质问。自六年前，顾嘉宁就不喜人擅自在门外候着，所以她的院子总是冷冷清清，她小时候最怕的就是佛口蛇心。

    “啊，奴婢早早起了，去给小姐买了醉仙居的桂花糕，还有藕糖。”阿源眨眨眼，怎么看都是个单纯的姑娘，“还热着，奴婢还怕小姐起得晚了，这糕点凉了呢。”

    “进来说吧。”顾嘉宁敞开门，里面没有一个人影。

    ............

    “大哥，你才回来不久，又得走了。”宋覃儿眼角通红，鼻头发酸，有些哽咽说。

    “是啊，大哥此次离开，又不知咱们一家人何时再能团聚。”宋佑思紧握着绢帕，也染上了悲凉意。

    “无事，我住在边蜀才最自在，我会月月寄来家书，妹妹不用担心。”宋明原不喜欢京都的尔虞我诈，若是可以选择，他更希望在边蜀临川为家人立起一柄盾，护家人平安，护家国平安。

    宋知星望着宋明原，他其实知道了顾嘉宁背后的手段，只是没想到大哥的远去同样让他心生难意。他望着宋明原，一言不发，宋明原也觉察到了他的异样，向他温和笑了笑，算是最好的安慰，曾经的相伴身侧，微笑代表着安慰，激励和坚强。

    宋明原缓缓向宋知星走来，裙摆席地，沙沙作响。

    “怎么了，莫非也学着覃儿哭吗？”宋明原嗤笑一声。

    “大哥，我......我其实不想让你走的。十五岁的少年早已不想曾经矮人一头，宋知星能正视自己大哥的眼睛。”

    “哼，就算你不想，也得问过我愿不愿。”宋明原用随饰的剑柄轻敲了敲面前小子的头，他真正意识到了，小子长高长大了。

    “还有啊，喜欢就要提前抢。”对待自己唯一的弟弟，宋明原总是清楚明白，他明白宋知星对待顾嘉宁的心意，所以不愿服从父辈的指令。

    宋知星听见宋明原的话，也并没有被戳中心事的羞赫，自己的哥哥总是懂自己的。

    “那，那就愿大哥弃牢笼，享自在。”这是少年第一次对大哥这么掷地有声。

    ............

    “柔儿来了，快过来吧。”广平王妃王音黎看见一个熟悉的妙龄女子正往这赶来，没有坐华贵的马车，而是步履而行。

    “见过王妃。”顾嘉宁在外虽然是个纨绔，但还是知礼的，如此谦逊有礼，也是周到了。

    王音黎是看着顾嘉宁长大的，在她心中也早已将顾嘉宁当作亲生女儿疼爱，每逢佳节，她总会让人送去贺礼。她也曾在心里想，让顾嘉宁做自己的儿媳妇，但方方面面想起来，时局也不太可能，前日听闻皇上有意赐婚顾嘉宁和大儿子，但如今的境况，这一心愿又落了空。

    “不用多礼。”王音黎上前握住顾嘉宁冻得通红的小手，又命旁边的侍女拿来汤婆子，期间也不忘唠叨：“怎么穿这么点，染上风寒有你受的，三月春，倒春寒，你身边怎么也不跟着侍女？”妇人上扬了细眉，眉间有点怒韵。

    “我，其实不需要有人伺候的。”顾嘉宁在这夫人面前就是个犯了错的小女儿，乖巧。

    “行了，也别在门外站着了，快些进来，去和你明原哥哥告别吧，可别耽误了时辰。”

    “娘——哦，阿柔也到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宋知星，

    “你个不成器的，你这般冒失像什么话”王音黎气得有些冲动去揪自己儿子的耳朵。

    永昌十四年的初雪不是在天地寂然的茫茫冬季，而是在三月底，是新芽初生的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