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第一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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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便宜父亲

    李俭怒气冲冲地朝县衙后堂的后门走去,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竟然冒充自己的爹。然后他便看到了后门外停着两辆马车,后一辆的马车旁,笼手站在一个老者。

    这人身材相貌与李仲文有几分相似,但远比李仲文白净,戴着冠,胡须垂于胸前,打理得很是漂亮,满脸的富贵气,虽然脸看上去有些胖肿,但依稀可以看出,这位年轻时绝对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在他身前,站着个与他七八分相似的中年男子,同样留着一部精心打理过的胡须,正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从门后走出来的李俭。

    老者的身侧,也站着两个容貌相似的年轻男子,一个一脸的酒色气,另外一个则是短须。这四个人一看就是父子,都穿着蜀锦,富贵的很。

    还有一个男子在第一辆马车前,与老者有四五分相似,脸型稍长,略低下头,手里拉着马辔,穿着也不如四人,看上去很是拘谨。

    这老者正是李俭的便宜老爹李仲武,旁边是他的大儿子李载仁、四儿子李载智和五儿子李载信,前面牵马的则是三儿子李载礼。

    六七年前,得知杨玄感造反,李仲武觉得天下要彻底大乱了,关中也不能久留,于是带着家人往汉中而去,半路又觉得汉中也未必安全,干脆直接跑到了益州的江油县。

    去年听说唐国公李渊入长安,不久又传来唐国公称帝的消息,随着皇帝派山南抚慰招讨大使李孝恭入益州,巴蜀三十余州尽降。

    于是李仲武再次与跟随大哥李仲文的二儿子李载义取得了联系,便打算返回长安,结果在汉中时,妻子封氏病故,李仲武就想到了不被妻子承认的私生子李载俭,以及那位长安歌女严氏。

    他便专门到周至县原先留给严氏母子的庄园,想要李载俭回到名下,顺便与严氏重拾旧日缘分。哪知到了庄园,却发现换了主人,询问之下才晓得,他那个私生子如今竟然成了周至县令。

    原本还想抱怨几句二儿子对自己有所隐瞒,李仲武顿时就忘记了,反正二儿子现在据说跟着大哥远在并州,于是他便兴致冲冲地向周至县衙而来。

    得知本县县令名叫李俭,大致身世与那庄园的主人胡商所言大差不差,李仲武顿时欣喜万分,只觉得自己这个私生子果然出息了,于是当即命人叩门。

    只是六七年不见,他依稀记得李俭小时候的模样,现如今李俭走出门来,他却没有认出,只是打量了李俭一番,以为是县衙某个小吏,估计是儿子派来迎自己父子的。

    于是李俭站在门口,与五个人互相对望,谁都没有说话。好在门房机灵,上前一步说:“这位就是本县县尊!”

    李仲武挤了挤眼睛,努力摆出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载俭吾儿,是为父我啊!”他开始幻想李俭迎面跪倒、父子相认、相拥而泣的感人画面。

    李俭脸色变了一变,后退一步说:“我不认得你!”李仲武已经张开双臂,闻言顿时尴尬地站在那里,只觉得这剧情走向不对啊,自己这个儿子不按照套路来啊!

    那个一副很居高临下的中年人,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载俭,我是你大兄载仁啊,你再想一想?”他以为是这个幼弟长时间分离,又或者发少年脾气,决定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李俭摇摇头:“没听说过!不认识!”那个一脸酒色气的青年顿时气呼呼地大叫了起来:“李载俭,父亲亲自来看你,你竟然装作不认识?你想做什么?”

    李俭看着父子几人的表演,冷嗤一声,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回头对门口看守的衙役说:“县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骚扰喧哗!”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后堂。

    李载仁还想分辩几句,两个衙役便提着水火棍走了过来:“几位请回,县尊有令,不得骚扰!”酒色气的青年正是老四李载智,不由得大怒:“好你个李载俭,做了官就不认父了!”他看向李仲武,抱怨地说:“当初说好去并州投奔二哥,父亲又何苦来见这小子,莫名吃一肚子火气?”

    李仲武却恢复了一脸的富贵气,说:“无妨,为父当初丢下他母子二人,你二兄都将为父留下的庄园夺去,他心里有气也是应该的。咱们暂且在周至县内住下,等载俭气消了,咱们再来看他!”他看了一眼几个儿子的表情,说:“让老三去吧!”

    那个牵马的儿子默默点了点头,于是父子五人便离开了县衙。

    李俭回到后堂,在书房坐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来,朝后院走去。看到一个婢女正抱着一只小小的狸猫,便问:“母亲何在?”那婢女慌忙说:“在后花园,奴婢引县尊过去!”

    李俭摆了摆手:“你在这里吧!”于是便向后花园走去,唐朝的县衙,与后世明清差别不大,唯独就是各房间的面积大,而且以木结构为主。

    周至县衙的后花园也很大,几乎赶得上整个后院了,为此李俭还花钱雇了一户园丁兼仆人。闰二月的天还很凉,也没什么花,一个小池塘中满是残荷。

    母亲严氏正在池塘边的亭中坐着与婢女聊天,看到李俭到来,那婢女便乖巧地站了起来退到一旁,李俭挥了挥手,婢女便退了出去。

    “我儿今日县衙事务不忙吗?”严氏问,她四十来岁,虽然容貌依稀可见年轻时的清丽,但也多了许多皱纹。

    “县衙无事,陪母亲说说话!”李俭说到。严氏便点点头,她这个儿子自幼就极有主见,所以许多事情她都不多过问,儿子自然会办得有条理。

    李俭随口说了几句闲话,便笑着说:“听说外祖父是陈朝官员,可有此事?”严氏顿时笑了,似乎想要通过微笑遮掩眼神中的落寞:“的确是的。”

    “母亲说来听听!”李俭便装作好奇的样子。

    二十年前,也就是隋文帝开皇九年,南陈后主祯明三年,时为晋王的隋炀帝杨广,领大军灭南陈,后主陈叔宝被俘虏,押送长安。原南陈诸多官员、妻女,都被送往长安、洛阳一带。

    严氏的父亲为南陈太学博士,一家被押送长安,半路上李俭的外祖父得病,没到洛阳就去世了,被隋军随意掩埋在路边。严氏则以犯官妻女的身份发配太常寺,在长安沦为官办机构的歌女,没多久母亲也去世了。

    然后她遇到了李仲武,作为李弼的孙子,世家出身的李仲武最喜流连于秦楼楚馆,于是看上了严氏,便托关系将严氏养在外宅,当年便有了李俭。

    而在南陈时,严氏本有婚约,但未完婚,未婚夫就随军出战,并战死在广陵北,于是严氏便一直没有再婚,却等来了隋朝的大军。

    看到母亲掩面擦拭眼泪,李俭叹了口气,他不想母亲如此伤心,便用一种轻松的语气问:“母亲还想念父亲吗?”

    严氏叹息说:“当年他正室不肯容我母子二人,抛弃我母子逃往巴蜀,其二子又夺了留给我们的庄园,害得我母子无寄身之所,这些年来他不管不问,我何必还要想念他?”

    李俭见母亲说的坚决,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今日却有一件怪事,两个时辰前,有个人带着四个儿子,说是我父亲,却被我赶走了!”

    严氏不由得一楞,看向儿子,半带着期待的语气问:“果然…是李郎…是你父亲吗?”李俭说:“若母亲不想认,那便不是!”

    严氏脸上顿时显现出彷徨之色,李俭便说:“儿子听母亲的,母亲是什么意思,儿子便怎么去做。”犹豫了许久,严氏还是摇摇头:“算了吧。”李俭拱手说:“儿子明白了!”

    严氏叹了口气,说:“我也有些疲了。”李俭便招手让婢女前来,说:“请母亲去休息,诸事由我来办!”严氏点点头,便不多说什么,在婢女的搀扶下,有些蹒跚地离开了。

    李俭回到书房,不一会儿一名衙役领着个白直走了进来,李俭问:“他们住在哪里?”“回县尊,小人一路跟随,见他们投城东杜老爷府上去了。”

    李俭便摸出一个钱袋来:“继续盯着,把嘴巴闭紧。”那白直接过来,欢喜地说:“县尊用我,自然是因为小人口风极紧的,若有一个字泄露,县尊撕烂我的嘴!”那衙役便将白直推了出去:“要撕你的嘴,也是我等动手,岂能劳县尊?”

    李俭又摸出一个钱袋来,抛给那衙役,叮嘱了几句,便让他离开了。

    过了三四日,有人拜访,看了看名帖,李俭还是让人将他请了进来。前来的正是那天牵马的男子,他有些拘谨地说:“草民李载礼,拜见县尊!”

    李俭苦笑了起来:“你我身份一样,何必如此呢?”李载礼也是苦笑了起来不说话。“请坐吧。”看到李载礼跪坐在下首的席子上,李俭说:“用完这杯茶,就请回吧。告诉他,二十年不相容,哪里还有什么情义呢?”

    李载礼叹了口气,似乎这声叹息给了他许多勇气,他抬起头来:“为什么会这样子?一定要这么绝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