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顶配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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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的梦魇

    得到民法典的程程如获至宝,趁着阴楚意上楼洗澡的功夫抱着书就着茶几直接坐在地毯上,迫不及待翻看婚姻法律编。

    夫妻双方离婚后,婚前财产归各自所有,婚后所得财产为夫妻共同财产,平等分割。但从大量的司法判例来看,最终房子的所有权还是归了丈夫,妻子得到相当于房子市值一半的赔偿。

    让她不至于绝望的是,这个条款有个例外情形——如果丈夫婚内出轨,婚后登记在妻子一人名下的不动产,归妻子一人所有,其他财产的分配,靠法官自由裁量。

    程程陷入了沉思。

    有钱人果然都是懂得用法的,不动产偏偏结婚以后才过户到成橙身上,若说阴楚意没一点故意,她怎地都不相信。

    她了解过了,阴楚意在这个世界里,俨然马爸爸般的存在。

    首富家族、才华横溢、年轻英俊。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意一套别墅?他只是商人思维,做任何事习惯性给自己留好所有占据上风的空间。

    像成橙那种下药都掌握不好用度、把阴家的保姆影儿当成心腹来用的脑子,怎么可能玩得过商海修罗场翻滚过的阴楚意?

    从套影儿的话中,她了解到成橙父母的家族生意几乎全都仰仗阴楚意的鼻息,至于他明明对她无情却会娶成橙的原因她暂时想不到,但影儿说她嫁过来以后几乎没回过家,生病了娘家也没来人看过,她也大致清楚成橙在家的地位。

    阴楚意说过,成橙父母家的公司她是大股东之一,可她问都不用问,这股东权利一定在阴楚意代为行使。

    至于她名下的存款、股票、基金,那就是个数字,只要阴楚意动动手指头,一切都可以从有变无。

    再看看眼前的婚姻法法条,简而言之,一旦离婚,成橙真可能一无所有。

    如果她迟早从这个世界消失,至少应该尽力为原来的成橙留住些什么东西,以报答她用自己的身体接纳了她的灵魂,虽然她不一定自愿。

    ……

    程程对房子有种永远克服不了的执著。在她以前的世界里,二十年人生路,点点滴滴都与房子牵扯在一起。

    五岁的时候,她家的房子拆迁,叔叔欺负老实的父亲,用很少的钱买走了父亲名下的安置房,几年以后那房子周围盖了个高中,价值直接翻了十倍。

    恰逢父亲生病,母亲将他们家唯一的房子卖了为父亲治病,一家三口人挤在二十几平的出租房里。

    那个时候父亲安慰她说,不久他就会痊愈,病好了以后会努力赚钱,会买一套大别墅,给他心爱的女儿当嫁妆。

    父亲的诺言没有成真,他的病情没有好转,卖房的钱已经不够一家三口的开支,更何况她还在读书,没能力赚钱,还得伸手找家里要学费生活费。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沉默老实的母亲开始早出晚归,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经常夜不归宿。

    父亲说,母亲心情不好,在朋友家打麻将。可已经长大懂事的程程心里比谁都清晰,以前母亲去见朋友,从来不会化妆。

    程程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怪母亲,不要恨她,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她受不了家庭的压力和生活的痛击,一时的迷失是正常的。

    显然父亲也这样想,也许他比她更加宽容,因为他对母亲有那么多的愧疚……

    程程考上大学以后,母亲正式提出跟父亲离婚,那时程程父亲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卧床休息,他什么都没说,沉默着签了字。

    离婚协议书递给程程母亲时,父亲近乎哀求着说,拜托她和她的男朋友可以支持程程读大学,不要让她退学。

    程程躲在窗外偷听的时候,心脏痛到麻木……

    曾经意气风发的父亲,为了她的前程,苦苦哀求长期给他戴绿帽子的那对男女……

    透过窗户,她看见堆满杂物的狭小空间,看见母亲大红色名牌连衣裙,看见房间门口正在不耐烦抽着烟的长发男人。

    大学那几年,程程几乎没一天睡过好觉,为了不接受母亲和那狗男人的救济,为了攒钱给父亲买药和手术,她干遍了所有可做的兼职,甚至在KTV做夜场服务员,差点被喝醉酒的客人强.暴……

    每次想哭想放弃,她都会想起父亲窝在一个阴暗狭小的空间里,而母亲上了那个长发男人的奔驰车。

    那是她的梦魇。

    她曾偷偷打的跟着那辆车,眼睁睁看着他们开往偏远的城郊别墅区,两人亲密地挽着手走进一家装修豪华的大别墅……

    早晚有一天,我要买下这个别墅,把他们赶走,带着父亲住进去!

    这件事成了程程的日思夜想,支撑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或劳累或屈辱的日子。

    直到有一天警察打电话告诉她,她的父亲在家里,吞安眠药自杀了。

    她的世界就那样轻易地崩塌了。

    不能让母亲知道这件事,父亲一定不想在葬礼上看见她和那个狗男人。

    程程火速给父亲火化了,带着他的骨灰,和她用无数血和泪换来的五万元块钱,去了一趟XJ,又去了一趟海南。

    她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让父亲住上大别墅,但是他的骸骨,也不能屈就于一方小小的骨灰盒。

    她要寻一处最开阔最干净的地方,安葬她的父亲。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大海。

    骨灰一点点洒向大海的时候,整整三天没合眼的程程,实在困得不行,她在这世界上最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她最后的愿望,就是好好睡一觉……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一张干净的大床上,床边就是一整片落地窗,清晨的阳光洒在枕头上,连空气里都是她没闻过的芬芳。

    有些人用尽全力追寻的东西,是另一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东西。

    睁开眼的第一瞬间,程程在想,为什么父亲一生都没有机会,看看这么明亮又宽阔的落地窗?

    ……

    阴楚意洗完澡,看见程程还没回卧室。

    去书房工作了一会儿,卧室还是没人。

    他沉默着下楼,看见她正抱着一本沉重的民法典发呆,整个人像被人点穴定住一样,一动不动。

    走近一步,他看见灯光下,她白皙消瘦的脸蛋挂满了一粒一粒散落的泪珠。

    又走近一点,他发现她面前摊开的书本已经湿成一片。

    阴楚意从始至终都有些怀疑乔医生关于失忆的结论,他总觉得程程的眼睛里有东西,她绝不是什么都忘记了,她的眼睛里没有失忆之人该有的迷惘和焦躁,只是一片旷野般的荒芜……

    以前的程程什么都在乎,什么都计较;现在的她,端着一本书沉默地哭泣,偏偏告诉所有人,她什么都不记得……

    什么都不记得,又为什么哭泣?

    如果她还记得,又有什么脸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