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无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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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日光之下

    “站住,小子!你这个小偷,把面包放下!”围着围裙的男人举起手中的面包夹子,追打着一位瘦弱少年。

    少年面黄肌瘦,身穿破旧但是干净的粗麻衣服,他的手中捧着两个巴掌大的面包,此刻正在夺路狂奔。

    老板追了他两条街之后,便没有再追了,毕竟面包店还得自己回去看着,而且这小子明显比自己要更加熟悉街道,一眨眼的工夫,人都没影了。

    瘦弱少年没再听见身后的叫喊声,知道自己“赢了”,他得到了两块面包。

    少年面容微微扭曲,瘫倒在墙边大口喘着粗气,愣愣地盯着手中的面包。

    这是他第一次做贼,但他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因为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吃顿饱饭了。

    这两块面包的“战果”,也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

    靠在墙边许久,少年最终还是拖起疲惫的身躯,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绕过几条破败的街道,几块石头从废墟上落在少年身边,但是他习以为常,甚至没有受到丝毫惊吓。

    这是无名城市的边缘,也是底层,居住着没有地位、没有身份、没有人前尊严的难民。

    受到战争迫害从其他国家逃难而来的难民在这里没有任何未来,但至少还能活着。

    少年在进入难民区之前就已经将两块面包藏进了衣服里面,他深知要是被这里的难民看到面包会是什么下场。

    饥饿许久的难民凶相更甚豺狼!

    少年低着头,尽量让自己不去看那些饿死的难民,也让自己看不到双眼无神,嘴巴咿呀,体型还不如一只狗的孩童。

    穿过大量的帐篷,少年终于来到了暂时属于他们的帐篷,也是他们的家。

    帐篷里面,少年的母亲怀中抱着虚弱的妹妹,二人均是紧闭双眼,试图用睡眠麻痹自己,好让时间快点。

    至于希望时间快点是为了什么,她们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母亲,阿兰,醒醒。”少年轻轻唤醒自己的亲人。

    身材萎缩的女人睁开眼睛,看到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之后,脸上有些欣喜,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女人伸出手指,比出关心的话语。

    “回来就好,不要再出去了,他们对我们的管控又变严格了,听说以后再有任擅自离开难民区,这里就没了。”

    她是一个哑巴。

    少年点点头,却不对此表达自己的看法,他只是将怀中的面包拿了出来,一块给了昏昏沉沉的妹妹,一块给了母亲。

    “母亲,阿兰,你们先吃吧,吃饱了再说以后的事情。”

    少年年幼的妹妹阿兰揉着眼睛,轻声唤着哥哥的名字,似乎在梦乡中还未完全苏醒过来。

    女人接过面包,刚要咬下去,却一脸忧愁地抬眼看着面颊凹陷的儿子。

    她放下面包,两只手上下翻飞。

    “你吃了吗,别饿着自己。”

    少年用力点头,而后又用力挤出一个笑脸,嘴巴鼓气让自己的面颊看起来健康点,饱满点。

    “我在外面吃完了,老板人很好,面包也很好吃。”

    女人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吃下这几天的第一顿正经食物。

    帐篷的帘子忽然被掀开。

    少年猛然回头,刺眼的阳光让他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只能模糊看见一高一矮人影站在外面。

    “大人,就是他偷了竖老板的面包,而且不止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传入帐篷。

    少年的脑袋轰然一震。

    本就弱不禁风的帐篷被数根长矛掀开,金色的阳光洒在少年和母亲妹妹的身上。

    少年睁开眼睛,看到身穿考究衣袍的三名高大男子,正在冷漠地盯着自己。

    而他们的身边,是一位绑着红腰带的男孩,看起来比少年稚嫩几分,脸上洋洋得意。

    少年呆呆地看着那红腰带,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无名城里治安官的小厮,专门帮大人物们跑腿、巡视内城。

    还未等少年反应过来,两个手持长矛的男人便一只手将哑巴女人拖起来,另外一个男人则是将妹妹和女人分开。

    随后他们熟练地钳制住两人的行动,拖在地上离去。

    “等一下!”少年眼看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被带走,也顾不得会不会惹怒这些治安官,冲上去就要救人。

    站在小厮旁边的领头治安官用长矛击打少年的腹部。

    强烈的疼痛让少年本能地跪倒在地上,随后他便被领头男人一起拖着往前。

    少年被重重地摔在地上,不远处则是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均是瘫倒在地上。

    治安官走近少年,长矛用力击打他的膝盖,迫使他跪下来,而后用长矛末端顶住少年的后脖颈,让他的脸贴在地面上,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遭受如此对待,顾不上比手语,而是咿咿呀呀口中乱喊着,试图挣脱士兵的钳制,去救自己的儿子。

    但是身后的治安官怎会无动于衷,只见孔武有力的男人举起手中的棍棒长矛,用力捶打在女人的小腿上。

    “啊!”女人痛苦地哀嚎着,嘴中却吐不出丝毫话语,只能颤颤巍巍地举起手给这些治安官比手语。

    没有一人去在意女人的手语。

    只有地上被棍棒压制的少年看懂了,母亲是在“说”:

    “放过我的孩子……”

    “母亲……”少年的口中流出血水,他手抓地面,留下道道血痕。

    听到这边的动静,很快广场这边就聚集了大量的难民。

    治安官看聚集的人差不多了,用长矛指着趴在地上的少年说道:

    “此人身为难民,已经受到我国的庇护,却不心怀感恩,仍然做出令人不齿的行为,上街偷窃面包,扰乱居民的正常生活,其心可诛,”

    “经过我们审判决定,判处这名偷窃犯为奴终身,该罪犯的家人处以杖刑,”

    “立刻执行!”

    治安官一声令下,站在女人和女孩背后的两名治安官抡起了手中的棍棒长矛,对着她们的身躯猛然砸下。

    一下又一下,起初广场上还有痛苦的哀嚎,但是很快只剩下棍棒的闷响,像是敲打在做肉饼的肉馅上。

    而少年从刚开始的竭力挣扎,也逐渐变成了无声无息的凝视。

    他张着嘴巴,瞪大眼睛,注视着已经倒在血泊中的家人。

    母亲的手还呈现出比这手语的僵硬模样,而那个手势的意思是,不要。

    妹妹则是用身体紧紧护住那来之不易,却也是她们遭此劫难根本原因的面包,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

    难民中有人不忍再看着这一幕,转身想要离去,却被身后的治安官控制住,强迫看完他们的立威之举。

    不知多少棍棒之后,治安官才终于停下了手,治安头子看着难民们惊骇恐惧的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不守治安的下场,以后如果有人再敢在内城扰乱治安,全家都要处以极刑!”

    震慑完难民,治安官瞥了一眼地上趴着的少年,而后继续朗声道:

    “念在此罪犯是初次犯罪,我们将网开一面,让他留下来好好陪自己的家人,顺便也让他深刻明白犯罪的下场是什么!”

    “明天开始再正式沦为奴隶阶。”

    治安官放开顶住男孩的后脖颈的棍棒,而后蹲下来轻声说道:“小子,如果你敢逃跑,这里的所有人都得为你的行为付出沉重的代价。”

    少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十根手指都因为刚才剧烈的挣扎,露出里面的皮肉。

    待到治安官走后,人群也渐渐散去,此刻谁都不敢去主动和这个少年说话。

    很快空旷的广场只剩下少年一个人,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人。

    许久之后,少年摇摇晃晃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家人。

    他瘫倒在地上抱住早已无声无息的母亲和妹妹,粗麻衣服在一瞬间便被鲜血浸透。

    他抱着家人,许久之后,终于无声无息地哭了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少年的眼中再也流不出一丝眼泪,他将家人缓缓放倒在地上,而后从母亲的手中和妹妹的怀中扣出了那两个早已被鲜血染透的面包,全部塞进了嘴里。

    做完这些之后,他对母亲和妹妹的尸体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的时候,头上已经是鲜血如注,但是男孩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就这样静静地跪在母亲和妹妹身边,再无任何动作。

    ……

    “哦对了黄佳佳,”

    “五月二十八之后我被困在雪山底下,”

    “所以一直没给你发消息,”

    “今天刚刚逃出生天,”

    “刚拿到手机我就给你发消息了,”

    “你也不用太感动,在心中就好。”

    晚上十一点,林厉玄躺在床上,给黄佳佳发出一长串文字。

    还没到林厉玄自己笑出声来,手机发出“空灵”的特定提示音。

    有消息来了!

    “《如何把冷暴力说的清新脱俗》,”

    “还得是你喔林老师。”

    林厉玄翻了个身,看到这两句回信,心底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却又不想打出“哈哈哈”,于是只好发了个猫咪的贱兮兮表情包,随后继续扯皮。

    “我这个人最恨冷暴力了。”

    “还有我马上要出本书了,”

    “《雪山底下思念黄佳佳记》。”

    黄佳佳回了几个表情包,随后问道:

    “我可以拿第一手签名吗?”

    林厉玄打出“何止”,随后又开始和黄佳佳抱怨怎么没有去看他艾特的好玩文案。

    一直到十二点。

    林厉玄有些累了,因为黄佳佳的回信速度越来越慢,最慢的那次是三十多分钟。

    他也想不出好玩的句子了,只好默默将手机放到床头。

    这是他时隔七十一天再给黄佳佳发消息。

    这七十一天之中其实他很闲,一直在家,但是为什么不发呢?

    他也不知道。

    那为什么今天又忽然想发了呢。

    他还是不知道。

    看着模糊的天花板,林厉玄的思绪又开始无限漂流。

    先是想宇宙中到底有没有外星人,如果有的话自己这辈子能不能见到。

    再想到深海中有没有水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龙这种生物,难道真的像是网上说的那样是气态的?所以我们一直看不到它们?

    最后林厉玄伸了个懒腰,将自己的手臂枕到后脑勺。

    算了,明天还是喝豆浆吧,到时候可以骑自行车去菜市场的早餐店买个糯米鸡和炸香肠吃一吃,他可是不想再吃馒头和菜包了。

    “轰隆——”

    一道响雷划过夜空,声势浩大。

    但林厉玄只是默默看向窗外。

    他是南方的孩子,现在又正值多雨季节,他早就对雷声听怪不怪了。

    前些日子甚至足足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他的衣服干不了,鞋子也发霉了。

    此刻林厉玄唯一多出来的念头就是今天的雷声怎么如此之大?

    不知道窗户有没有关紧啊?

    雷雨总是伴随着狂风,如果到时候把雨水送进来可就不太好喽。

    林厉玄一个鲤鱼打挺,很有精神地起身,却慢悠悠走到窗户边。

    确认窗户的开关紧闭之后,林厉玄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自己下午的先见之明,很明显自己早就预料到了晚上会下雨。

    他瞥了一眼窗外的乌黑,雨水不断拍打在窗户上,就像浓重的墨水在肆意泼洒。

    林厉玄忽然有些心神不宁,今夜的雨,也太大了些。

    他缓缓拉上窗帘,打算晚上睡个舒服的雨天觉。

    “砰——”

    雨声之外,一声极其突兀的响动传入房间内。

    林厉玄还放在窗帘上的手也感觉到微小的震动。

    他瞬间警觉,强烈的好奇心让他猛然拉开窗帘。

    窗外仍然是黑漆漆一片,雨水也没有减小的迹象。

    他有些疑惑,这种大雨,刚才那是什么响动?

    是什么东西会在大半夜出现在雨夜之中?

    还恰好打中了他的窗户?

    林厉玄很确定,刚才肯定有什么东西打中了窗户,手上的微小麻酥感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很想打开窗户去看一看,但是直觉告诉他这种风雨交加之势,他如果打开了窗户,肯定会被大雨淋湿一身,甚至还会感冒。

    而且他最大的疑虑是刚才那个东西,如果是活物的话,例如鸟或者老鼠什么的,到时候乘着窗户打开闯进来了,会很麻烦。

    自己可不想半夜还要处理这些不速之客。

    犹豫等待了许久,窗外没有再传来更多的响声,甚至雨水狂风交杂之中,一丝其他的杂音都没有,

    似乎只要按下了风雨的暂停键,世界就会猛然寂静下来。

    林厉玄没有再犹豫,他从小到大一直是无鬼神论者,所以他内心根本毫无恐惧感,只是很好奇。

    “咔哒——”

    手指扣动窗户的锁扣,玻璃窗户被缓缓推开。

    风雨一起涌入不算温暖的屋内,带来一阵冰凉和水泥的气息。

    玻璃被全部推开,林厉玄站在窗户,凝视着毫无光亮的黑夜。

    他低头看去,窗台上并没有东西,干干净净得没有一点杂物。

    林厉玄松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刚才的响动最大的可能,兴许就是被劲道十足的狂风吹起来的塑料瓶罢了。

    撞了一下自己的窗户,然后又滚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就在林厉玄准备关上窗户的时候,恰巧有一道狂风裹挟着雨水而来,一小泼水直冲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躲闪雨水,伸出手擦拭了一下自己湿哒哒的脸庞。

    下一刻当林厉玄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道闪电恰巧划过夜空。

    天地间骤然如白昼一般。

    就在那瞬间林厉玄看着自己的窗台上躺着一本白色的类似书籍一般的物品。

    下一刻天地再次黑暗。

    林厉玄不堪风雨袭扰,直接拿起那本白皮书,关上了窗户。

    房间内陡然寂静,窗外的风雨与屋内的林厉玄再无关系,世界的生机好似与林厉玄脱节了一般。

    打开暖色台灯,林厉玄终于看清楚了手中的那个物品。

    真就是一本白皮书。

    林厉玄将书翻转过来,书的背面,或者说是正面,只印着两个红色小字:

    “瞬移”。

    看到书名字的一刹那,林厉玄直接笑出声来。

    随手扯起卫生纸擦了擦自己身上的雨水,又减小了一下空调的风速。

    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这什么玩意啊?

    哪里的无良出版社出品的书啊?

    这年头还有人相信瞬移术啊,不是你想什么超能力不好,你想瞬移,这都什么烂大街技能啊?

    林厉玄看着像是一只落汤鸡似的自己,顿时觉得自己有点蠢。

    打开窗户,全身基本都湿透了,就拿来一本什么瞬移书?

    林厉玄仔细看了一下书的全貌,又打开看了看里面。

    我去,没有出版社,版号,条形码,是个三无产品也就算了。

    你这什么破书里面一个字都没有的啊?

    林厉玄摇摇头,熬夜熬昏头了,自己是真的蠢。

    他再次打开窗户,将书用力地扔出窗外。

    随后林厉玄换了身干爽的衣服,重重地将自己摔在床上。

    就在他的身体刚触及到床单的一瞬间。

    没有任何亮光,没有任何声响,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之间,没有任何征兆!

    林厉玄从房间里凭空消失!

    漆黑的雨夜之中,只留下一盏昏黄的暖色台灯,默默地散发着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