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长墨有些想笑，你怎敢说故人。

    是了，那人叫玲珑，你也叫玲珑，可，她怎么会是能够复制的存在呢。

    她如今还在上天庭，或许受过一些责罚，但还是仙子之尊，而不是眼前这个鱼目混珠的玲珑。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替身？

    太可笑了。

    “殿下快看，白鹤。”赵玲珑没有察觉长墨的异样，反而如获至宝似的指着树丛里挥动翅膀的白鹤。

    那白鹤与这树林格格不入，像是不慎坠入凡尘的仙鸟。

    那的确是仙鸟，甚至还是那个和玲珑一起玩儿的钻火圈的扁毛畜牲，他怎么会在这儿。

    真是阴魂不散。

    长墨不想见到他，一是害怕自己的身份被暴露，二是觉得自己谋求真品不得找了个赝品，怕被笑话，更怕被那人知道。

    “回去吧。”

    长墨拉着赵玲珑要走，可偏生这扁毛畜牲不长眼，生生止住了想要飞走的动作，迈着腿来到他们身边，围着赵玲珑转。

    夜悄然而至，白鹤还围着赵玲珑不肯走，倒是坐实了鹤仙子的称号。

    听闻赵玲珑出生之日，也有白鹤落于庭院翩然起舞。

    长墨隐于黑暗里，此情此景，竟是诸多相似，白鹤还围在她身边，他还是困在黑暗里无法脱身。

    “离开她。”少白化作人身站在长墨面前，脸色不愉，甚至还有些隐忍怒气，“她已经被你害成这个样子了，你为什么还要抓着她不放。”

    “若是她欠了你什么，即便是天大的仇怨，上天庭身毁魂散也足以还清了。”

    “还？”长墨笑的嘲讽，“她要怎么还，她怎么还的清。”

    “孤就要把她拽进地狱里，和我一样困在泥泞沼泽里无法脱身才好。”

    “你……”少白一扫袖子，“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各凭本事。”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清辉之下，长墨只觉得自己是个只能躲在暗处偷窥的臭虫，上不得台面。

    可那又如何呢，他看向赵家的营帐，嘴唇勾起，是她，又不是她，没关系，我会把那个人完完整整的带回来，然后藏起来。

    少白如何都没想到，长墨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围猎出了事，不少人失踪了，包括赵玲珑。

    遍寻不得，太子黯然心死。

    赵玲珑被平放在一块石板上，安然睡去。

    眼前的两个男人有他他抵不过威压，不愧是妖月的人，其中一个稍稍和善的男人开口，“你想让她记起前世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你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另一个沉默的男人开口，“逐光，双目在睛者，视为神目，可通阴阳。”

    逐光，幽寒潭的灵鱼逐光。

    双目在睛者，何其难得，上古时期曾出现过一个，是姑嬛神身边的副使。

    时至如今，再也没听说过有第二例。

    登天之事尚且比这简单。

    和善男子开口，“你有很长的时间去找，在此之前，我会把她身上的凡血尽数换掉，过程有点疼，不过她不会醒。”

    冷漠男子开口，“一颗神目，还一个藏身之所和她。”

    这是明晃晃的霸王条例，但是他没有拒绝的可能。

    他带走了玲珑，时间久了总会被人发现，上天庭会不遗余力的把他抓回去，男人嘴里的藏身之所是他迫切需要的东西。

    “好。”

    长墨深深的望了一眼沉睡的玲珑，果断转身离开。

    半年之后，长墨带着双目在睛的灵鱼回来了，玲珑已经换去凡血，皮肤呈现半透明状态，脸色苍白，想来真的很痛。

    长墨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满目深情，轻声安慰，“没事的，很快就好了，再坚持一下。”

    灵鱼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和睡着的玲珑一般大小，脸色同样的苍白，只那双原本应该神采奕奕的眼睛黯淡，瞧不见半点星光。

    这条鱼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亲手抓捕扭送到长墨面前的，彼时眼睛里满是绝望愤恨，偏偏一言不发，只冷冷的说了句，“原来这就是因果。”

    分明是个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女儿家，被剜去双目的时候死咬牙关一声不吭，和善男子感慨一声，倒也没什么可怜的情绪，“最难不过心死。”

    男人需要一颗神目，听说是那个冷漠男人也想要复活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只凤凰，风华绝代的凤凰。

    上天庭已经有了一只凤凰，且身居高位，这天地精气哪里能支撑第二只凤凰的诞生。

    长墨没有说，为什么要说呢，都是深陷情海之人，他自己尚且不得自拔，哪有心思管别人。

    男人设好阵法，负手后退，指着石板上的一盏灯，“她还需要一段时间适应血液的更替，灯熄灭后，你把一应东西放上去，大阵就会启动。”

    “不过……”他并不想和陌生人多费口舌，但看在同病相怜的份儿上，还是叮嘱几句，“不过，神目之说毕竟是上古传下来，真假难辨，会不会作用谁也说不准。”

    “你自己考虑好。”

    黑暗的洞穴里只剩下他，玲珑，喔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瞎了眼的灵鱼，火烛噼里啪啦的燃烧成了寂静里唯一的声响。

    似是适应了疼痛，灵鱼紧绷的身体瘫软在角落里，雪白的裙子染上脏污，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流下。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似是中气不足，只靠一口气撑着，本该清越的声音变得空旷渺茫，是布满雾的深谷，是大火之后仅剩下枯瘦的树杈。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外面不知道过了多久，长墨只觉自己枯坐了百年，恍然回神，却不过片刻须臾。

    火烛燃到尽头，火焰忽闪一下，噗呲熄灭，一道青烟袅袅升起。

    时间到了。

    长墨从地上爬起来，有条不紊的把手里的东西挨个放在玲珑身旁，最后一件宝物被放在阵中，只见光芒大盛，将玲珑的身体掩于其中。

    扶摇紧赶慢赶，还是差了一步，一声“住手”震耳欲聋，却也无济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