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从前有座山
望神峰,属凌霄山脉,是凌霄城中地势最高所在。
望神峰上有一道观,相传是史上最伟大的占星师公孙平观测星象之地。
而如今的道观年久失修,墙壁斑驳,大门上红漆脱落,一看就不是什么香火旺盛之地。
道观的院子中别无他物,仅一木,一缸,一石桌,两石凳。
陈潇手执黑子,缓缓落下:“明年我或许就要离开了。”
与陈潇对脸相坐的是一个老道士,老道士穿着洗得发白的道袍,手中的白子迟迟不肯落下,眉头紧蹙。
老道士姓李,道号天玄,是这间道馆的馆主。他自称知天居士,通晓过去未来,乃三千年前大宗师,大占星师公孙平的后人。
陈潇一直当他在说大话,大宗师有多强大他有所耳闻,那是能开山裂河的存在。那么一个牛叉的极点的人,后人怎么会如此落魄,连自己的姓氏都改了?
略微思索之后,天玄子轻轻放下手中的白子,看了眼即将被吃下的整条黑龙,脸色欣喜,心中却有些怅然。
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天赋太差。
“我道教也算当世名教,世间无数百姓信仰于此,更有道教大宗师灵虚上人开派延续至今,却从未听说有甚么洗精伐髓的功法。”
“那些和尚就更不要说了,至于这世上的丹药,贫道听说六转升灵丹可助人提升潜能。”天玄子顿了顿,继续道:“只是这种丹药乃各大宗门争破头也想得到的,短时间内并不易寻找啊。”
天玄子抖了抖打满补丁的白色道袍,有些遗憾。
“唔,我今天来不是来求丹药的。”陈潇略微思索:“我答应她,毕业考核要打败林如是。”
“哦?那个女娃娃。”老道似笑非笑,揶揄道:“她可不是什么平常人家女子。楚家就算在中域也是赫赫有名,小后生,你任重而道远啊。”
“哎,谁说不是呢,可人总要有追求不是。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区别?”陈潇瞅着棋盘上自己越下越糟的棋局,有些无奈。
“老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素来胸无大志,有一口吃的,有一件棉衣,将来娶个朴实的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快活似神仙。”陈潇轻轻落子,试图做最后一搏。
天玄子看着眼前的棋局,凝神问道:“暂时局部的胜利并不等于最终的胜利,暂时和局部的失败也不等于最终的失败。可你这步走完,便是泼出去的水,无法回头了。”
“我知道,所以我来了。我不怕林家,林如是想要对付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最初我还能容忍他,可现在天瑶已经成为他的魔障了。”
天玄子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城中百姓家中炊烟袅袅升起。客栈酒楼人来人往,夕阳洒在自己肩头,稀薄的空气染上一层淡淡的温煦。院中的老树随风起舞,在夕阳下无数飞舞的萤尘羽化成点点霞光。
“啪!”天玄子落下一字:“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累土。步子太大,小心扯到裆。”
陈潇眼中精光一闪:“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老道士,七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赢你。”“啪!”陈潇将手中黑子落下笑吟吟地盯着老道士。
天玄子看着棋盘,捋了捋稀疏的胡子,恍然大悟。陈潇从棋局开始时便在一直考虑之后的发展,自己被陈潇一条大龙勾引,对方却以牺牲一条大龙的代价,在其他地方布局,最终反败为胜。
“扑棱棱”。老树上定居的鸟儿归巢了,瞪着一双溜圆的眼睛,看着下面两个人类做出它无法理解的动作。
“我知你所求为何,你这少年坚毅果敢。而我最欣赏的还是你这淡薄的性子。天有所短,地有所长;圣有所否,物有所通。你既然已经明白,我也无需多说什么。”说罢他十指连弹,连连点在陈潇身上。
陈潇有些愕然,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知道老道士是一位武道高手,天玄子也从未隐藏过自己的实力,但这点穴的功法却是他头一次见到。
他来到凌霄学院七年,俩人认识了七年,从陌生的香客与观主,到现在的忘年之交,陈潇相信老道士不会害他。
看着天玄子宝相庄严,十指连动,双手结出自己看不懂的印记,身上灵力迸发,汇聚在印记正中。
做完这些,天玄子仿佛瞬间苍老许多,汗水如雨点般从脸颊上花落,自己却满不在乎地咧了咧嘴。“只因老道一生树敌无数,致使无儿无女,也并未收弟子。老道身无长物,最珍贵的便是这掌中印记,这便送与你,望你好好珍惜。”
“此番离去,你我各奔东西。我只有一个要求,这印记,你在将来只可传授且必须传授一人。”
说罢双手轻轻前推,将印记直接印在陈潇的额头上。
陈潇看着老道士疲惫的面孔,再听着他似乎即将离开的话,有些心急。可是整个身体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只能眨眨眼睛,连张嘴说话都做不到。
看着印记一点点靠近,陈潇感觉额头微微有些灼热,并且温度还在不断升高。
很快,陈潇就知道老道士为何要把自己定住了,那种痛苦如果不是被强制接受,当真难以承受下来。
印记印在额头的刹那,陈潇面色一变。脑海中仿佛天地炸裂开来。他前世做菜时不小心切到过手指,而那种十指连心的疼痛却不及如今的万一。
不知道是不是天玄子故意为之,自己的身体保护机能偏偏发挥不出来,想要昏倒都做不到,陈潇咬紧牙冠,硬生生承受着这非人所能承受的痛苦…
时间缓缓流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道观的老树下,一只小鸟低头捡食着爬行的小虫子,偶尔抬头瞅一眼不远处一动不动的少年。
那少年全身通红,衣服滋滋地发出声响,头发和眼眉不时散发出一点烤焦的味道。陈潇已经看不到一切了,他闭上眼睛,只希望这个过程不会持续太长时间。
他看过许多小说,小说中主角接受某种传承时都会承受类似痛苦。陈潇不知道老道士给了他什么,自己这么痛苦,应该不是什么废品吧。
当陈潇睁开眼时,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上。
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略微勾了勾手指。
“嘶~”想起之前那种承受的痛苦,不知道有没有十二级,想必应该更过于此吧。陈潇倒吸了口凉气,发现老道士已经不见踪影。四处寻觅,也没发现老道士留下了什么信件。
他走到缸前,就着月光,看着缸里水中的倒影。恩,没少什么。两眼睛两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还有一个大光头。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陈潇低下头来。“卧槽!”
……
踉跄地回到自己的住处,陈潇收好自己临时找到的老道的道服,换上自己的练功服,盘膝而坐。
老道士传自己这功法,又没留下什么书信,就不怕自己练废了?
“贫道一生所学尽付大预言经中。大预言经奇妙无穷,并不是窥测吉凶,占卜祸福那么简单。初学者,可趋吉避凶。练至大成者,可偷天换日而不为人所知。贫道不才,不及老祖万一。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会,望小友珍重,早日迎娶楚家姑娘,哈哈哈哈。”
正思索间,身后突然传来老道的话语,吓得陈潇将头扭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回望身后,却是空空如也。他定下神来,才发现这话却是预先就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中。
陈潇撇了撇嘴,眼眶里因为分别而打转的晶莹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老道士为老不尊的贱笑模样。
大预言术?莫非这老道士真的是公孙平的后人?卧槽!那可是绝世不传之秘,难道我真的有穿越者的主角光环?
陈潇摊开手掌,按照往日修炼的步骤将灵气汇聚于掌心。噗呲。
“果然还是没觉醒啊,我就说嘛,那道士都说了自己不会什么功法助人觉醒。”话虽这么说,可是陈潇一点都不沮丧,无数玄幻小说证明,主角都是在得到奇遇之后崛起的,更何况老道士传给自己的乃是天下最神秘的大预言术。
陈潇望向窗外,见地平线上已经略微泛白,知道自己不能再睡了,不然就要被今天武道课的教头训斥,自己又要去跑圈。他匆忙洗了把脸,跑到校场上开始每日的晨练。
皓月大陆武道传承已久,自有一套完整而有效的锻体方法。陈潇入乡随俗,每日坚持锻炼,虽不能让自己觉醒,却也可以潜移默化地改善自己的身体机能。
由于自己心智早就成熟,在别的孩童还在爬树玩泥巴的时候,他就开始练习这些东西了。多年的坚持,风雨无阻,他自信现在自己这具身体如果跑个马拉松什么的,打破世界纪录简直轻而易举。
“早呀陈潇哥哥!”陈潇回过头,看到一身白色练功服的天瑶正缓步跑来。
“早!”陈潇笑吟吟地打着招呼。
“噗,陈潇哥哥,你这是要出家当和尚吗?”
陈潇脸色垮了下来。虽然他对自己如今的相貌很有自信,可确实驾驭不了这种魅力大叔的头型,何况自己还没眉毛。
“陈潇哥哥今天脸色不太对啊?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哦?”莫不是得到了神功,自己自信的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来,连天瑶都感受到了?陈潇暗自思索。
“陈潇哥哥昨晚做什么了啊,怎么一宿没睡觉的样子,黑眼圈那么大,简直和你讲过的熊猫似的。”
陈潇:“……”
陈潇思索半天,这大预言经说是世上最神秘的一部功法也不为过,一旦泄露消息,说不定会有大势力不择手段逼迫自己交出功法,毕竟三千年前那个人的名头太响亮了一些。
自己能够得到传承陈潇完全归功于老天。自己无法觉醒灵力属性,也许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他决定这件事自己默默埋藏在心里,自己还没成长起来之前,谁都不会告诉。
于此同时,距离凌霄宫极东之地,数十万里之遥的无尽之海上,一层结界正缓缓张开。
海底密室中,数名黑衣人拱手而立。这些黑衣男子皆面带脸谱,看不到脸庞,但那散发出来的气势犹自令人心惊。
首座是一名灰袍老者,手中把玩着一块玉简。他眯着眼睛,打了个响指,金色的火苗从指缝中窜了出来,瞬间点燃了手中的玉简。
那些黑衣人感受着那老者手中散发出来的恐怖能量,眼神越发恭敬起来。
“一万年了,距离主上的大计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似乎是许久不说话的缘故,灰袍老者声音嘶哑,但下面站立的人一刻都不敢怠慢。
“三千年前那场战斗,老祖宗败于公孙平之手,不知道他究竟算到了什么。”那老者顿了一顿:“有消息称,公孙陆在贺州出现过,你们去贺州一趟,打听一下,任何不利于主上大计的事情都要消灭于萌芽之中!”
听座上老者提到主上,几人的腰更弯了许多。待老者挥了挥手,几人顿时化作数滩水雾,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