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李龙倒了碗酒，宁知远和秦云都有些忐忑，默默等着李龙开口。

    李龙颇为心疼地将宁知远倒出的酒水收起，换作那徐家酒铺中所谓的“凤凰醉”，讪笑道

    “我还是好这一口，辣着嗓子舒服，宁兄这好酒我留着之后慢慢品吧。”

    一口将“凤凰醉”饮尽，斯哈地吸溜一声，“舒坦！”

    “话说这半尺巷东啊，可谓是东海城发展的另一面？我没那么多文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那些个劳什子豪门，将土地租给这些个租户，每年又苛捐杂税，一点点把这些个兄弟家中口粮夺走，美其名曰为了什么东海城发展！”

    李龙啐了口，愤愤不平地喝了口酒，继续道

    “这半尺巷东，除了我和少数几个人外，基本上都是内城的家奴，他妈说是家奴也不行，嗯，家畜合适些，过得都不是人的日子！”

    李龙说的愤愤，秦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就是......那些富家大族收走了这些人的土地，逼迫他们卖身为奴？”

    “差不多是这样，还有些是东海城中日子过不下去的，在半尺巷东，只要你自己搭一个房间，就能过活，没人去管你。”李龙补充道。

    宁知远一直默默听着，倒是秦云心思复杂，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那官家呢，东海城的城主不管这些事情么，如果这些人暴动，那该怎么办？”

    “官家，啧，官家早就烂透了，虽然我只是一个守门的士卒，但也听过上面那些龌龊事情，听说啊，城主早就成了崔家的一条狗咯。”

    李龙说完，颇为警惕地四周看了眼，确保没人之后这才放心。

    秦云顿了片刻，嘴里终是挤出几个字，“土地兼并，逼民为奴，难怪东海城的人口每年都在减少，税收也收不上来，该死！”

    宁知远终于开口道，“李龙兄弟，你认为这些人该死么？”

    李龙一愣，思索良久，喃喃道，“我不知道，最起码，他们应该选择自己是怎样活着吧？”

    “如果，某将他们全部杀了，你会伤心么？”宁知远眉角竖起，一身杀意尽显。

    秦云与李龙两人皆是一愣，秦云率先反应过来，急切地问道，

    “宁兄，他们不都是无辜的，都是被压迫的人啊，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

    秦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觉得慌神，即使是当年被追杀离开京城之时，没有秦风庇护，也没有觉得如此慌张。

    这感觉就如同......如同小小的心脏，少了硕大的一块，就连心脏跳动，都变得那么刺痛。

    侠客，武者，江湖，这些个词汇一一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化作一个疑问，

    侠，不就是该替天下万民做不敢做之事，护持被欺凌的人们么？

    宁兄，宁兄此前那些都是装的么？

    .....

    短暂的沉默后，宁知远起身出门，几息之间便将方才闲言碎语的几人抓回，扔在地上。

    学这几人的模样，将其刚刚所说的话复述一遍，冷眼看着几人，淡淡道，

    “某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你们几个侮辱某的朋友，现在便将你们的生死交由他们，是生是死，看你们如何诉说了。”

    宁知远默默看着几人动作，仿佛仙人超凡脱俗，于世俗外观测世界一般。

    宁知远话音刚落，那几人便如同几条死狗一般趴到地上，摇曳着可怜的尾巴，不停悔改着自己的过错，保证下次不会，求着李龙或者秦云开口，救他们一命。

    李龙看到这几人模样，心中便是了然，表情一冷，沉声道，

    “我还以为宁兄说的是半尺巷东这些个穷苦人，没想到是你们！”

    “平日里，你们做的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我心中早就有数。”

    “所以，我并不打算救你们，你们平日里便仗着主家宠爱，在半尺巷东为非作歹，如果我是孤身一人，早就为民除害，杀了你几人！”

    那几人见李龙毫不领情，瞬间换了副面孔，那眼神仿佛要将李龙杀死一般，又转头去求秦云原谅。

    秦云心中默默问着自己，这些人，算是侠客应该保护的民众么？

    自己，应该救他们么，他们不过是口花花两句，或许是那些世家豪族压迫太紧，才导致他们心理扭曲？

    不过片刻犹豫，那几个人便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疯狂地乞求着秦云救他们一命。

    宁知远在一旁，将众人表现尽收眼底，心中难免有些触动。

    世人百态，各有所难，也难怪老道......嗯，师父，也难怪师父要让自己红尘走过，问众生何为仙人。

    到而今，世人心中甚至无仙，唯有一己私利，某的仙途，又在何方？

    难！

    宁知远隐约陷入沉思，四周天地间灵力汇成一个漩涡，倒灌入体。

    灵气在体内汇聚，形成一波波灵力浪潮，不断冲击夹脊关，不过缺了点什么，夹脊关无比松动，却依然坚挺。

    此时李龙与秦云注意力全部被地上求饶的众人所吸引，全然没有注意到宁知远的变化。

    秦云犹豫许久，见几人求饶着实可怜，罪不至死，最终心思动摇，开口道，

    “那你们以后......”

    李龙见状，转头看了眼宁知远，又看了眼秦云，暗道一声原来如此，于是挺身连忙道，

    “姑娘不可！”

    地下几人闻言，纷纷恶毒地看着李龙，各种污言秽语一齐而出，好不壮观。

    李龙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耸肩道，“姑娘你看，我什么话都还没说，他们便是如此......”

    “若是姑娘一时心软，放了他们，想必你们离开之后，他们只会更加飞扬跋扈，根本不记得你们来过，该欺男霸女，就欺男霸女。”

    李龙一脸厌恶地看着几人，继续说道，

    “并不是所有人，生下来都是善良的，也并不是所有受苦的人们，都值得江湖上大侠去救他们。”

    “姑娘，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险恶，想要做大侠，只有一心善念，早就被人宰了。”

    秦云听罢，身体微微颤抖，双眼微微闭起。

    良久之后，才喃喃说道，“那......那便依宁兄所言。”

    宁知远此刻终于从沉思中苏醒，三两步走到秦云身旁，轻声问道，

    “可还失望，觉得某是那些滥杀无辜之辈？”

    “某把他们带来，让李龙兄弟鉴别，已经是给他们生路了，若是他们平日里良善，李龙兄弟又怎会不救他们？”

    说罢，宁知远便悠然带着几人出门，悄无声息地结果了几人，不留一点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