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史
繁体版

第六十七章:知否,好云无处不遮门

    某遣家驿风物志之《三遇小仙师》(已烧毁),有记:

    第一遇:小仙师何等人,哪里会与廉方、廉媛这两个不知礼数的卧龙凤雏计较?他二人和他老子一个样儿,不知凡间辛苦,就会拿身份压人,以后小仙师变成大大仙师,肯定降下伏龙神火,把他俩烧个灰灰!

    第二遇:谢邀,刚下马车,听到这事就气,大仙师在遣家驿的声望,全是小仙师给的,他自己不知感恩也就罢了,把一双儿女也教得和他一样愚蠢!都见我家小仙师两次了,招呼都不知道打一个,什么东西!小仙师和露仙大宗什么样的关系?我都知道,但我不说,这么讲吧,小仙师只要稍微和露家打个招呼,大仙师就要遭殃!

    第三遇:那遂心宗正是上吐下泻之际,却有人巴巴送上解药,正是那两个看不起我家小仙师的廉家小辈!

    ……

    尽管不知露噫和墨奈的私下勾当,贾谷钰仍能猜中大概意思,因为廉方、廉媛能来遂心宗,肯定不是他俩自己的意思。

    谁把他俩一个好爹、一个好新晋金丹搞成这样的?

    谁把廉家一个族群拆散的?

    且不说这些大灾祸,遣家驿大小仙师的事,廉方廉媛哪能不知实情?脏活累活都是自家老父亲去做,好名声给墨奈全占了。

    每天还老廉老廉的称兄道弟?你什么东西?和金丹修士大呼小叫?

    廉方、廉媛和墨奈一样,都是练气七层,却莫名差着辈分,怎么想?

    他二人对墨奈完全没有一丝好感,内心恨到极点都有可能,继而贾谷钰判断,这俩孩子是不会自己屁颠屁颠来遂心宗的。

    而墨奈知道得更多,一经老太太提醒,他马上想到:这俩孩子来鬼手岛,只能是露噫的意思。

    游龙帮波折,他暗恨吕家做法,但没扯上露仙宗,当初毕竟算自己招惹了露之恩。

    没成想大战过后,竟是露噫先想到了自己,而且是把老廉俩孩子塞了过来。

    “这个巧妙。”墨奈叹道。

    廉理堕入露仙宗,说是要派去外海办事,不知真假,但他那对儿女现在成了实打实的宝贝:老爹金丹没死,还成了露仙宗名义上“外海执事”,哪怕是当杀手,也是离川头牌宗门的净人师、清道夫。

    之前吵闹着分家、且也分了家的廉家族人,以廉香惜老太婆为首,哭着喊着要归宗、要回族,带着一大帮子凡人,跋山涉水来到露仙宗的山门外,又是吞金、又是悬梁,要重归廉理这一支的族下。

    “我生,是你的好大孙!死是你的小棉袄!”

    廉理再是迂腐,也看透了,心里哪还有族群亲情,只是儿子苦苦哀求,过来应付一下罢了。

    一根白绫在廉老太婆的头顶左右飘荡,听她声嘶力竭、发愿赌咒,却又总站不上那木凳,手里的小金元宝也舍不得吞到腹中。

    就这情形,廉方还劝了自己父亲几句,气得廉理破口大骂,再不见自己子女。

    廉理拂袖而去,廉老太婆把作中的廉方一顿臭骂才扬长而去,丑陋的面目成了离川当时最大笑话,和美谈。

    把贾谷钰和廉家老太婆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要么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遂心宗、廉家都是!

    把廉方、廉媛推给遂心宗,是露噫下的一手好棋,给了遂心宗一把不轻不重的保护伞。

    也名正言顺,他和廉理一起劳过苦役,按凡间四大铁的说法,没准这俩仙师还做过其他不可告人之事。

    现在把一对子女托付给低辈分的兄弟,说得过。

    露噫此举还有暗示:给阿贵的丹药送去没有?魔修查得如何了?

    前者目前刚好有了点眉目,后者,说不得就得去趟遣家驿了。

    “贾老太,你硬是可以啊,人老脑子没老!”

    “想通了?”贾谷钰得意的说,“看来廉前辈心里还是清楚的,此时他这对儿女,也只有寄在我家山门最好。”

    露仙宗参与其中的关节不可告人,但不重要了:“对对对对对,我在露仙宗的时候,老廉就有这意思。”

    “现在就看你留不留得下这俩孩子了。”

    墨奈虚心请教:“客卿大人何以教我?”

    这老太婆,胆儿贼小,但天赋在【营造】一途的修行,不仅只是盖盖房子那么简单,不洞悉家庭纠葛、族里矛盾,不懂人情世故,再好的山门、洞府都会垮塌。

    且看贾老太登岛第一天,拿几本册子就把自己七个门人治得服服帖帖,之前她在山门里开课,教那帮女人如何惩治自家丈夫的新欢。

    “老身有三策,上策最好,但掌门你这个人吧,也适合下策……”

    得,又要听唠叨了。

    山门大殿里密谋一番,墨奈独行,让宋旗、吴正远远跟着,须臾间就到了鬼手北湖的近前。

    一男一女,正背对他们,站在岸边的五指礁上,对着湖水指指点点,感到有人过来,转过身,既不说话也不行礼,直愣愣站着。

    墨奈快步走过去,一拱手:“遂心宗墨奈,见过廉家二位修士。”

    墨奈这一抬手的平礼,不亢不卑,带了股冷意,廉方被气着了,倔强地把方脸方头扭到一边。

    墨奈把想说的话藏入咧嘴一笑:我和你父亲一场兄弟,这时没让你俩见礼就算不错了。

    廉媛要世故些,几句话就把来意说明:那个满头白皮屑的邋遢修士,要吃鱼。

    猜到了,当时露家就是用这理由,当着萨家和廉家几人的面,把墨奈留下的。

    “那你俩都过来是什么个章程?”墨奈依旧态度模糊。

    “露屑前辈说了这句就走了……我和我哥想的是,他负责捕鱼,我送过去。”廉媛说完,从储物袋拿出四个二阶玉匣。

    墨奈好奇道:“这一路去露仙宗可有点辛苦,反过来是不是好点?”

    廉媛为难的说:“我是想在我爹走之前和他见上一面,我哥和他之前吵了一架……”

    “哈!”墨奈一笑,“我懂,老廉那个性子,轴得厉害。”

    此话一出,廉方脸色变了,不是廉媛拦住,怕就要和墨奈对骂起来。

    “你们过来,我就猜是灵鱼这个事,之前露前辈也提过,我还当是他老人家的玩笑话,”墨奈话头一顿,继续说道,“廉道友既要尽孝,挺好,灵鱼嘛,一个月送一次就够了,再多我这湖里也没有哈,你一个姑娘家也辛苦。”

    眼见墨奈想都不想,就轻描淡写定下章程,廉家儿女也就信了他和露屑早就定下计划。

    墨奈又道:“不过这件事你俩对任何人说起时,都不能扯上露仙宗,只能说是你爹的意思,送灵鱼是儿女、晚辈自发的孝敬,明白吗?”

    不等俩人反应,墨奈很不客气的朝宋旗那边勾勾手指:“你!过来!”

    “我家捕获灵鱼的事,向来是他安排的,”墨奈一指宋旗,“你,负责把廉方道友的住所安排下,还有多下的灵鱼笼什么的……”

    廉方此时打断墨奈:“我就住在湖上。”

    墨奈笑一下:“行啊……宋旗,你负责在湖上给他弄个住处,记得扎实点,别给【丹皮鳖】一口吃了,这事办好了你再回山门。”

    说过这话,墨奈又转身招手:“老吴!老吴过来一下。”

    廉方见墨奈对筑基修士如此无礼,再想到遣家驿大小仙师的事,再忍不住了,走到廉媛身边低声说:“你看这厮模样?是怎么当得了掌门的?”

    这时吴正已过来,对廉家儿女微微笑、点点头,也算非常客气了。

    墨奈用下令的语气说:“这是我家传功长老,正好有事要出趟门,廉方道友这时也没什么事,就随他走一遭吧。”

    “我为什么要去。”廉方直接拒绝。

    廉媛赶紧圆场:“我哥的意思是想请墨掌门说个理由。”

    “这事与你们的父亲有些关系。”这事和露仙宗有关,也等于和他爹廉理有关,不算谎话。

    “和老吴把事办好了,我是要亲自去趟露仙宗看你爹的。”墨奈说过这话就走,再不和这年轻的迂修士啰嗦。

    走到半道,墨奈又“老吴老吴”的高喊。

    廉方冷笑:“看到没,召之即来呼之即去,在遣家驿时他就是这样,我就不明白爹当时为什么不一掌拍死他!”

    廉媛笑笑,不理自己哥哥,反倒问宋旗:“宋道友,你家掌门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宋旗苦笑一下:“之前宗门卷入乱战,我家掌门最疼惜的小师弟身亡,所以心情不好,而我嘛……当时三位师兄争掌门,站错了队。”

    廉方点点头,廉理遣家驿劳役之时,他尝够了人情冷暖,之后他以德报怨想让家族再聚,却落得里外不是人。

    这宋修士和他一样,不小心卷入宗门内斗,既押错了宝,当然被墨奈不喜。

    同命相连之下,廉方语气和善了,方脸看向宋旗:“宋兄的苦,我懂,那吴前辈呢?贵宗就一个筑基修士,呼来喝去的,总要有个道理吧。”

    “你知道,我掌门是吕家贵婿,和露仙宗……寻常筑基修士,哪里入他的眼?”

    “真是狗……对不住宋兄……”

    “没事,我耳朵不好使。”

    这边窃窃私语,那边筹筹握算。

    “屋子要多窄有多窄,椅子要多挤有多挤,不用太舒服,就说我的意思,湖上动静大了引王八……”

    “你带廉理去大仙坊,多转转,多!转!转!你家夫人不是许久没回去了么,带回去,租个好院子,别舍不得灵石,让你夫人多玩玩,看看老余家有没想去的,都带上,没事,造!但别仗势欺人,毕竟萨家在那盯着……”

    “你俩多去灵鱼小店呆呆,请吕管事过来,就说你陪廉家去翠屏山办事,要用【野云灵幻舟】,态度好点,就看他借不借了,也该恶心恶心他家了……”

    “那什么,我暂时不和宋旗碰面了,你让他带廉媛去甄家借个灵植师,秋天收【叹月果】要用,再说廉理想吃他家灵果儿,妈的跟我称兄道弟,打生打死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的,起码要三筐子回来!”

    “那黑珠子的正事,不可假他人之手,找对了人就行,多的自己看的办,要水太深就赶紧退出来,命最重要!”

    墨奈一样样说,吴正一样样点头,最后才问:“掌门这一手漂亮是漂亮,但那廉姑娘不傻,好似已经看出来了。”

    墨奈朝湖岸边看一眼,三个人正在那说话,笑。

    “看出来更好,戏是演给聪明人看的。”

    行回山门,心情好了些,史禾逝去的阴霾去了几分,廉家两修士的到来,让山门缓了一口大气。

    起码遭遇种种恶事之后,再不是雪中送屎。

    “看来该有个多事之秋了,之后,我应……”

    郑重其事思索下一步该怎么走,右脚已经踩回自己院子,看到半开的窗棂里黄欣正探出身子,一看到他就缩了回去。

    “小欣,为夫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