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阵阵，北方冷空气的南下撞上了南边的暖气团，较为明显的锋面显示不出它们暗自的角力。昨天的那场大雨就是它们的杰作。

    别馆大堂里，一扇木纹窗止不住地往里渗着凉风，挂在假山后边装饰树上的小鸟在鸟笼里边冻得“喳喳”直叫。

    巫马柔无所事事的左右撇着。

    大哥脸上的死气一天比一天的沉重了，虽然柔与家里关系一向不好，但看见这样的自己的血缘亲朋不可逆转的病入膏肓，他还是感觉心里一沉。

    小妹也安静地在那里坐着，看上去心平气和，但以柔的了解来看，这位暴脾气铁娘子肯定因为这几天的事而内心暴怒吧。因为女子身份继承不了家主不说，族会上甚至还要坐在小辈的后边。

    再看桌子最里边，那一张气势恢宏的椅子。

    一向不屑家族的巫马柔也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那是家里老爷子的位子。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阵阵有规律的铿锵声，那是拐杖撞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一听到这个声音响起，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厅竟然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瞬间变得正襟危坐，转头把目光投向了门口的方向。

    ......

    ......

    门帘被拉开，一双细嫩的手把持住它们，留出一扇可供通行的通道。拐杖敲击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更近，一次比一次清晰。这迫近的沉闷声音使的在场的诸人内心更加紧绷。

    “万赖此俱寂，但余钟磬音。”大概就是这样一个场景吧。

    终于，这道声音停下。

    一道背光的身影站在房间的高门槛上，大家噤若寒蝉的仰视那道身影。巨大的逆光让他整个身体都笼罩在巨大的阴影当中。

    也许是因为过于紧张，或是因为早上没睡醒，直到家主站定他们才刚反应过来，站起来行礼。

    “都坐下吧。”过于苍老的低沉嗓音缓缓响起，好像还带着些许韵律。

    在场的人缓缓坐下，巫马柔在坐下后却对着他们投向了探知的眼光。虽然自己已经在家里工作两天了，但深居简出的老头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随着拐杖的声音再次响起，巫马柔也用自己的眼睛追随着自己父亲的脚步，看向了这个已经数十年未见的骨肉亲人。

    巫马柔本以为自己的父亲像是小时候那样英俊魁梧，但流失的岁月告诉他一切都变了，现在的巫马奕已经老的只能驼背拄拐了，自己从前刻在脑海里只能仰望的身影，到现在他也只用垂头俯视了，要不是刚刚站在那个高高的门槛上，他都发现不了自己的父亲竟然变得这样的矮了。

    父亲的脸倒是没有那般变化大，但时间还是在他的皮肤上刻上一条条深刻的皱纹。原本乌黑的头发也变得花白了，一边走路还一边低声的咳嗽着，往日的强壮仿佛泡影似的，消失得太快，让巫马柔还没有时间抓住。

    唯有一点是好的，父亲原本的秃顶倒是老树开花，长出了浓密的头发。这让感慨时光的柔也终于生出一丝庆幸。

    从房间进来的不止一个人，还有父亲专属的女秘书。听说她从祖上三代开始就作为巫马家家主的秘书工作了，如果说巫马奕在整个旦汜果区能找到一个最信任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是这个叫做羽升的女人。

    羽升阿姨倒是在柔的印象中没什么变化。一米六的身高配上一头不常见到的秋香色长发，一张娃娃脸看不到一点点的表情，也找寻不到一丝丝的情绪波动。

    这就是羽升小姐，一个过于不苟言笑的人。

    随着父亲摆了摆手，病殃殃的大哥站起来开始讨论家族里的事务，族会上的气氛渐渐变得严肃起来。作为家主的巫马奕只是默默地坐在桌子前，眯着眼睛听着，一句话都不说。巫马柔一边听会，脑子里却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关于这位羽升阿姨......

    羽升家作为最与巫马家嫡系亲近的家庭，曾经传出过许多传闻。有人说她们借着上下这几代家主的宠爱获利的，有人偷偷议论说整个羽升家都是家主的禁脔的。第一件事有些可能，可第件传闻巫马柔却能为自己家辟谣。

    假设传言是真的，那么历史如此悠久的秘书家庭肯定和也巫马家至少三代深度绑定。可既然如此，那小时候作为品学兼优，成为家族希望的自己肯定早就见过小羽升，不说做那种事，至少会先让两人来培育感情了。

    但不管是小时候的羽升阿姨，还是传闻中羽升阿姨生下来的孩子，自己都一次没有见过。这肯定不是培养禁脔的流程。

    可问题就来了，到底为什么自己家和羽升家可以如此深度的绑定呢？凭什么父亲会如此信任她们呢？如果不是性关系维持的话，究竟是什么因素让两家这样密切呢......

    这时空却突然想起关于羽升家的另一个传闻：

    听说她们祖辈被一个名叫“赤发红鬼”的人下了诅咒，从此之后她们家的人就没有活过五十岁的。羽升阿姨的母亲更是在四十多岁的时候就死了。父亲只能亲自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培育羽升阿姨长大，然后又将其提拔为家里的秘书。

    因为这个原因，羽升小姐家里三代很奇怪的都取名叫做羽升。这件事会不会和两家互信有关呢？

    也许通晓家族历史的老人们可以知道，但很可惜，自己还小的时候家里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就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巫马柔倒是不信诅咒什么的封建话，但很多传说都是历史真实事件的外化，其中可能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再看另一边，巫马空和巫马爱正在空位上打闹呢，却没想到这时候一个长相可爱，梳着双马尾辫，两颗虎牙凸出来甚至感觉随时会划伤嘴唇的小女孩跳了出来，站定在巫马空的跟前。

    这时的巫马空刚被自己的妹妹按在桌子上。感觉到阴影的靠近，两人双双停了下来，一起抬头向上看去。

    “让一下，这是我的位置！”少女伸出食指指向了巫马空，表情不满。

    空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想说什么。却没想到那个少女吓了一跳。

    “原来是你这个笨蛋！为什么俯视我，是不是看不起我啊！想要威胁我吗！”少女看到巫马空这张傻乎乎的脸就生气。

    “你...认识我吗？”空指着自己的脸问到。

    “唔...”少女察觉到好像说漏嘴了什么，捂着嘴，脑袋出汗，眼神飘忽：

    “啊哈哈...你这个傻瓜，我当然不认识你——哎！明明是我在问你啊喂！你妈妈就是教你用问句回答问句的吗！抢人家位子的讨厌鬼！”

    巫马空还没有反应过来情况，巫马爱已经一边压低空的脑袋一边积极地笑着道歉：

    “嘿嘿，对不起啊同学。我哥哥太傻了，随便找个地方坐，别介意哦，我让他给你道歉了。”

    “喂！我才不傻呢，只有傻子才说人傻呢。”巫马空这句话听懂了，他立刻大声反驳道。

    “你说什么！”巫马爱怒骂空把自己帮他道歉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然后两人又厮打起来。

    “停下！！！”那个矮个少女钻到了两人之间，大声喊道：“家人之间不许打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