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顾清河下来后，柳辰就有些后悔了。

    与楼上不同，地下一层是一条狭窄的走廊，两侧全是一样上锁的铁门，往前看是黑暗，往后看也是黑暗，只有头顶一朵朵跃动的火焰看着像是人间的东西。

    “这里……不是什么禁地吧？”柳辰紧了紧衣襟，看了一眼旁边的一扇门。这门上也和藏书阁的大门一样，刻有咒印。

    “放心，只要你不去动这些上锁的门就没事。”

    柳辰赶紧远离了锁头，往顾清河身后凑了凑。“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刚刚不是说了吗，要带你去见一个人。”顾清河笑着迈开了步伐，往前走去。

    “……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怎么会。我有必要骗你吗？”

    柳辰想了想，好像他确实也没有什么要骗我的理由。

    “如果有人整年整年的住在这里，没有要命的情况绝不出来，你觉得这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家里蹲？”柳辰第一反应就蹦出了这个词。

    这回轮到顾清河迷惑了：“家里蹲是什么？”

    “我师叔说，总是一个人待在一个房间里，不外出，不工作，不社交的人，就叫家里蹲。”柳辰说，“就像自愿坐牢的犯人一样。”

    “家里蹲……”顾清河念叨了一句，“就像自愿坐牢的犯人一样吗？”

    “啊，难不成对方其实是有某些不能离开这里的原因？”柳辰又说到，“比如生了重病……或者有任务在身？”

    “她人是好的，也没有什么需要寸步不离的任务。”顾清河说，“但是她就是不肯离开这里。连掌门要挟她都不出去。”

    要挟……

    “我每天都会来这里一趟，偶尔也会带人来这里，希望能劝她出来走走，但是从来没有成功过。”顾清河说，“所以，想让你来见见。说不定见了你之后她就愿意出来了呢？”

    “那怎么可能……见见倒是行，劝就算了吧……”

    “我看你之前劝的挺好的啊，连郑子良都被你劝从良了。”

    “没有的事……”

    家里蹲一样的人……柳辰脑中逐渐描绘出一个身影。会和不笑师叔一样吗？

    “到了。”

    柳辰从旁边歪头一看，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这条走廊的尽头。走廊的尽头是一扇普通的木门，没有上锁，但是却挂着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

    顾清河伸出手来，柳辰以为他要敲门，却没想到对方直接上手把请勿打扰的牌子翻了过来，然后就直接拉开门进去了。

    嗯？这？这可以吗？

    “怎么了？进来吧。”顾清河还站在门口等他。

    “不是，这个……不是写着请勿打扰吗？”柳辰不安地看了看那块被翻过来的牌子——“请勿打扰”的背面写着“正在休息”。

    ……正反两面都不是能让人进去的节奏啊？

    “这是个机关。”顾清河解释道，“请勿打扰就打不开，正在休息是可以打开的。”

    “原来如此……这个可以告诉我吗？”

    “嗯？可以啊。”

    “嗯……这里的人跟你说可以告诉别人？”柳辰有点迷糊了，“那设计这个机关有什么作用……”

    “这不是她告诉我的，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

    “……”

    那这不应该是“不能说”的吗？！

    “没事的，”顾清河直接把想后退的柳辰拉了回来，“我好歹是打过招呼的。”

    “……你打过招呼的？”

    “是啊。基本的礼法是要遵守的。我说过我会带人来。”

    “不是，我是说门口的机关你不应该告诉我——！”

    柳辰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清河拽进了门，而一进门，柳辰就一阵白光晃到闭上了眼睛。

    ——与门外幽暗的走廊完全不同，屋内竟然是个明亮如白昼的书房。柳辰的眼睛逐渐睁大——在这书房之中，有一张条案和一张板凳，周围全是空荡荡的书架，而书房的主人就站在那层层空书架的后面……

    顾清河就对着那层层书架后的身影恭恭敬敬地拱手道：“谢阁主，我把朋友带来了。”

    朋友？柳辰还没来得及咀嚼这个词的意义，就看到书房的主人缓缓地转过了身。

    那是个非常美丽的人。

    柳辰只能如此形容。

    虽然修士多为容貌姣好之人，可是柳辰觉得唯有此人必须用美丽一词来形容。四面皆白的房间里，沉静的少女如同点在宣纸上的一滴墨。她一头墨瀑般的长发一直垂到脚边，拖在地上，深青色的长袍看起来并不合身，有些大了。

    谢阁主并没有说话，只是自己绕过书架好好看了看顾清河和柳辰两眼。然后又回到书架背后去了。

    “阁主说我们可以进来坐。”顾清河对柳辰说。

    柳辰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清河：“我怎么没听见她说话？”

    顾清河答：“因为她确实没说话。”

    柳辰：“？？？”

    顾清河指了指书架的方向，柳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书架的一个格子里也放着和门口一样的牌子，上面写着“进来坐”。

    柳辰有些明白了：阁主是通过这个牌子与人对话的吗？

    绕过空书架，阁主的身影却不见了。只剩下屋中一张矮桌和两个坐垫，桌子上……还放着两个小碗。顾清河已经坐下了，柳辰虽然浑身不自在，但也坐在了另一个坐垫上，跟着顾清河掀开了碗盖——

    嗯？

    为什么。

    为什么这里会有白玉豆腐？

    柳辰使劲眨了眨眼——碗内竟然真是一块四四方方的白玉豆腐，上面还浇了少许的酱油。而顾清河那碗是一样的，只不过浇的是蜂蜜。

    “你要吃甜的还是咸的？”顾清河问柳辰。

    “呃……我都行……”然后就看顾清河吃起了豆腐。

    虽然这整个过程都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但白玉豆腐散发出的诱人香色还是让柳辰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顾清河说的不错，白玉豆腐确实能舒筋解乏，柳辰只觉得这一天积攒下来的伤痛和疲惫都一扫而光，整个人又充满了活力，甚至连体内真气的运转都流畅了起来，丹田处甚至有一股暖意升起——

    等等，暖意？

    柳辰赶紧凝神内视，恍惚间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有了突破的迹象。

    于是柳辰慌忙看向顾清河，只见对方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剩下的豆腐——我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是因为一块豆腐进阶的，再说顾清河也不可能特意给我送升级来啊。看来是一天下来运功到极限，现在休息过来，修为就有所提升了。

    “好吃吗？”

    “……好吃。”

    “这可是只有在青云门才能吃得到的特产。”顾清河笑笑说，“是我辟谷了也会时常想念的美食。”

    “辟谷了也可以吃啊，你又不像我，手头肯定很宽裕。”柳辰说，“水木楼就在你们青云门，你不是想吃就可以去吃？”

    “……你承认自己手头不宽裕了？”

    柳辰叹了口气：“我就算掩饰，你不是也能看出来吗？”

    “确实。”

    “话说你不是想让我来劝劝阁主吗？现在阁主不在，我们两个人在这快乐地吃白玉豆腐，真的没关系吗？”

    顾清河盖上自己的碗盖，转头看向背后的空书架说：“你可以先去拿一本书吗？”

    “啊？”柳辰也看向那些空荡荡的书架，没有明白顾清河的意思。

    “你能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下来吗？拿下来后，我们再继续刚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