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泽斜依在牢房冰凉的墙壁上，百无聊赖地拿着几根干草在地上拨弄，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牢房里连空气都是污浊的，着实叫人难受。

    命运真是太曲折了，昨日此时，还在学堂之中谈经论道，左右有书香墨色作伴，今天却是锒铛入狱，在牢中和老鼠蟑螂交朋友。

    监牢里并不安静，时不时就会传来犯人喊冤的声音和遭受严刑拷打时发出的鬼哭狼嚎。

    出于震慑犯人和审理案件的需要，狱卒提审监犯是不分时段的，别说现在是大白天，就算是三更半夜，都可能有某个狱卒因为被媳妇赶出了家门，跑到这里拉个犯人拷打一番，发泄心中的忿恨，有的狱卒更是心理变态，以折磨犯人来获取别样的快感。

    不过这一切暂时都和梁泽没什么关系，北城司明显不想动他。他是一个大心脏，目前最关心的是今天的午饭会不会太差劲，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其他事。

    还有就是今日自己身陷牢狱的消息，有没有传到李应耳中？今天围观的群众不少，八卦是每个人的天性，估计这会儿自己和周公子的矛盾已经在神都城传播开来了。李应和叶若若知道后，估计会很担心我吧。

    国子监那边得到消息后，不知道会不会出面？希望四师兄那个书呆子给力一些吧，莫要再把我忘记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把神游天外的梁泽拉回了现实之中。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分明就是朝着梁泽的牢房而来。自己才刚进来没两个时辰，北城司的人断案不可能如此迅速，也断然不会好心地将自己释放出去。这个时间段可能营救自己的人估计刚刚收到消息，也不会来的这么快。

    那么，排除掉诸多可能，真相只有一个……

    梁泽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目光凝重地看向牢房走廊的尽头。

    很快，一行人出现在梁泽视线之内。为首的一人也是身着官袍，钱通判就陪在他身边，身位落后其一步，后边还跟着几个拎着刑具的差役。

    看着模样，是要来提审自己啊。

    那位官员站在牢门之外，借着窗户透下来的光线，眯着眼打量了一番梁泽，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可是山阳县梁泽？”

    梁泽微微叹了口气，答曰：“正是在下。”

    那位官员笑道：“本官乃是神都府提点刑狱司使令狐丘，奉命提审梁泽当街意图行凶杀人一案。既然确定了你的身份，那便可以开始提审了。”提点刑狱司是神都城以及各州主管刑狱案件的机构，眼前此人身为提点刑狱司主官，正是钱重的上级，拥有审理下级案件的权力。

    此人上来就说自己是意图当街行凶杀人。梁泽心中浮起一抹冷笑，给自己按上的这个罪名可真是不小啊，按照大章律法，轻判是好几年的牢狱之灾，重则可能流徙到边疆。

    不知道是周公子开始发力，还是其他人在搅浑这摊水借机搞事？

    梁泽反问道：“令狐大人说草民意图当街杀人，不过是周吉一方的片面之言，况且既然是提审，也不应该只审草民一人啊？”

    令狐丘嘴角还是挂着一丝笑容：“梁泽，本官看你是没有认清现状，莫要再问此类问题。现在是我在提审你这个案犯，而不是你在提审本官。至于本官刚才说的罪名是否成立，审一审自然就清楚了。”

    从进到监牢见到梁泽开始，令狐丘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散去，此刻终于是露出了獠牙。一位主管刑罚的官员，不可能是和蔼可亲的性格，否则也不会坐到这个官位之上。

    梁泽也觉得令狐丘的笑容让人心中止不住发毛，这就是一头笑面虎，用人畜无害的外表来掩盖内里的残忍凶恶。

    刚才试图把握对话主动权的尝试失败了。要是有的选，梁泽实在是不愿意和这类人打交道，不容易引导其情绪，自然更加难以寻找其破绽。

    既然如此，那就假意配合，别让他找到借题发挥的机会，所以梁泽索性大方地回应：“令狐大人想问些什么尽管问，草民知无不言。”

    令狐丘心中也对梁泽高看了一分，对付这个少年郎看来要费上一番功夫啊。

    他刚才那番话存了激怒梁泽的心思，如果梁泽被调动情绪接着在言语上与他对抗，那他便找到了对梁泽用刑的借口。

    不过不需要着急，一会儿有的是机会。

    梁泽被几名差役带到了审讯犯人的刑堂。刑堂里面气氛阴森，四周刑具上的血迹还没有风干。

    令狐求一拍惊堂木：“本官问你，今日你为何要在光正坊前刺杀周吉？你们之前是否有仇怨？”

    一听这话，梁泽撇了撇嘴，一上来就给自己挖陷阱啊，看来是铁了心要通过这个机会整自己，于是否认到：“草民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周吉，之前从未有过任何纠葛，自然谈不上想要杀害他。我是路见不平，仗义出手，只是想阻止他调戏少女。”

    令狐丘一拍桌案，大声质问：“莫要狡辩！周吉四名随从都被战诗重伤，此刻还昏迷不醒。若非北城司的捕快及时赶到，周吉怕也是性命难保。若是你们无仇无怨，只是为劝阻其行事，又如何需要下此等重手？还是你看周吉衣着不似平常人家，见财起意，想要杀人夺财？”

    “大人何出此言？我若是真想杀人，就不会只用战诗打伤他的四名随从。大街之上人来人往，行事毫无隐秘，我又怎会选择这种地方行凶犯下重罪，岂不是断送了大好的前程？”

    这一番话把令狐丘说的也有点语塞，确实，梁泽在神都也算是名人，以他的才学以后注定是前途无量，没有道理做傻事。反观自己，不敢对周吉的事情有所回应，抹黑一位见义勇为的侠义之士，做的尽是惩善、扬恶之事。

    不过这个案子是上面特意交代过的，他还是要办好。

    令狐求表情仍然是镇静如常，丝毫看不出乱扣帽子被戳破的尴尬，收起嘴角的笑容，冷声道：“本官爱惜你的才学，不欲对你用刑。你却冥顽不灵，巧舌如簧，若是执意如此休怪本官不讲情面，本官再问你一次，你招还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