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
对影山上聚义厅内,卢俊义等人各自落座。
那丧门神鲍旭埋怨险道神郁保四说道:
“之前你不早点下山,要是你早点,我也不用吃卢大哥一顿枪棒,挨得我好苦!”
众人哈哈大笑,那郁保四嘿嘿笑道:“我要是早知道卢大哥这般英雄,你根本就见不到我!”
“这却是为啥?”鲍旭瞪眼问道。
“因为我早就投奔卢大哥去了,哪还用得着在这儿躲这么久!
说不定这会儿我都在高丽国讨上娘子,安上家了!”郁保四闷声说道。
众人又是大乐,没想到这巨汉心里面竟然还时刻挂念着找个娘子成家。
周通笑着说道:“郁兄弟却是跟小弟一般想法!有个知冷知热的娘子在家等着咱,那真是啥时候想起来都快活!”
那鲍旭叫道:“俺们好汉子哪能天天想着小娘皮?那有甚快活?
那些女子看起来娇滴滴的又不禁打,跟她们说话都得小心把人吓傻了,还不如咱们兄弟一起畅快爽利。”
众人闻言面色各异,又听那郁保四说道:
“俺自幼家贫,天生肚量极大,爷娘为了养活俺,
把他们自己生生累死了,俺这些年四处贩马也一直想着能攒些银钱,将来有个地方安稳下来,
爷娘临死前都一再跟俺说一定要找个好女子,不能让俺家没了香火,到时候爷娘都没个酒食祭祀。”
一番话说的心酸,众人听得都是有些莫名低沉,
那鲍旭愣愣的不知想些什么,突然懊恼道:
“你这一说,倒是让俺想起来,俺已经很久没想起爷娘了......
连他们的模样也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们也是很早就没了,俺小时候是吃村里面百家饭长大的,本想着长大了能报答他们,
谁知道那天杀的狗官家弄甚鸟花石纲,把俺们很多乡亲逼的上吊,
俺小时候村上有个闺女叫小荷的对俺很好,她很爱笑,俺一直都记得,
后来她爷娘被官府逼的没办法,只能把她卖到城里去了,从那以后俺再也没见过像她那样爱笑的女子了。
再后来官府来的不知甚鸟官,那些狗东西来到俺们那里,
指着种的好好地田地愣生生说是没主家的,全部充公了,
小荷她爷娘上去理论,当场都被打死了,
俺当时气不过,拎着叉子把那鸟官捅死了,
后来俺就逃了,直到遇上俺师傅,教了俺本领,
谁知道没几年,他也因为打抱不平没了,从那以后俺就觉得就不能老老实实的,
这贼老天就不给俺们老实汉子一点活路!”
杨再兴怒叫道:“早该反他娘的!将那些鸟官杀尽了,这世道自然就好活了。”
牛皋叹了一口气说道:
“俺老牛以前是个打猎的,刚开始还能勉强填饱肚子,
谁知道后来那鸟官府不知怎的竟然连打猎都要交甚捕猎税,
俺这般年纪本该早就成家了,但是偏偏连个置办家当的钱都存不下,
反正爷娘也都没了,俺就想着去投军,看能不能搏出个前程。
在路上遇到张宪兄弟,听他说卢大哥是响当当的大英雄,
所以俺们就商量着一起去投奔,后来又遇到几个兄弟一起结伴,
然后就在这对影山遇到他俩,俺们当时想着顺便弄几匹马也好,
便跟他们打起来,没想到打出来许多手足兄弟。”
岳飞轻轻拍了拍牛皋的腿笑着说道:“几位兄长不用担心,咱们将来都能扬名立万,安家立业,凭咱们兄弟的本领,一切都不在话下。”
史进也笑着说道:“小弟以前少不更事,爷娘在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尽孝,
后来他们没了,我也不会打理家业,之后跟朱武他们几个不打不相识,结为生死兄弟,
之后因为吃了官司便散了家当去找我师父王教头,幸亏又遇上鲁智深鲁大哥,
一路北上投到卢大哥麾下,算起来我可能是最幸运的,
如今在军中总算开了窍,明白一些道理。
如今这世道容不下好汉,我师父那样的英雄人物都被逼的逃亡江湖,
但是现在有卢大哥带领咱们在海外打出一片大好基业,将来咱们在那里扎下根基,
别说成家立业了,以后说不得还能扬威天下,青史留名。”
郭盛和吕方齐声叫道:“大丈夫就是要扬威天下,青史留名!”
几个人说的热闹,听得那年龄最小的张宪激动地满脸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岳飞笑着看向他鼓励道:“张宪兄弟说说你的志向给大伙儿听听。”
众人瞩目之下,张宪俊脸通红,犯了口吃:“我......小弟......小弟我......誓死追随各位兄长!”
众人齐声喝彩,惹得张宪脸更红了,岳飞轻轻拍拍他肩膀,口中连赞好兄弟。
卢俊义和邓元觉相视一笑,邓元觉开口道:
“洒家游历天下,加上年长几岁,可能比各位兄弟多了一些见识,
这天下无论南北,不分东西,都被那道君皇帝老儿祸害的凄惨,
洒家这些年见过的惨事数不胜数,你们可能都没见过那种脑袋奇大,
脖子很细,肚腹高高鼓着,却还要不停吃,生生把自己撑死的孩童。
更凄惨的是这孩子刚刚倒下,还没完全咽气,就......
下手的是他的爷娘。”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洒家路过那里的时候,十几个枯瘦如鬼不辨男女的人把洒家围住了,洒家将他们全部杀光了,
没想到他们当中有一个最后时刻,神智居然恢复清明,那人是他们村子里的一个秀才,
他求我把他们村子里的一切都烧掉,一点痕迹都不要留下,
那人最后对我说了一句:但愿再也不要有来世了。
那一天是洒家杀人杀的最累的一次,从那以后,洒家终于知道了老和尚为啥说众生皆苦了,
原来那地狱从来都不在别处,就在这人间,就在你我看不到的地方。
从那以后洒家就四处寻访明主救世,如今总算得偿心愿,卢大哥可谓天降真武,我等以后定要将那吃人妖魔荡平铲尽!”
众人齐齐看着卢俊义,卢俊义面色严正的说道:
“往日里跟众位兄弟同聚,某家也舍不得说一些沉重的东西扰人兴致,
今日赶巧,到这儿了,那就说道说道。
这天下永远都会有人穷苦,有人富贵,这个是没办法避免的,
有人雄壮,有人羸弱,有人勤奋,有人懒惰,有人聪慧,有人愚笨,这些是没谁能改变的,
人生天地间,难免三灾六难,我们如果是被水淹死,被火烧死,甚至被雷劈死,这些都不算什么,
但是唯独不可以被人当成食物杀死。
咱们生在大宋,如今被那官家和一干爪牙当做奴隶,给他们供奉血食,
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以后还有可能真的被人当牛羊一样杀掉做成军粮,连奴隶都做不得。
所以我等要做的不但是把欺压在头顶的掀翻,
还要拿起刀枪去保护我们的家人不被人当成牛羊吃掉。
别人不给咱们的公平,咱们自己去抢,
别人不给咱们的太平,咱们自己去拼。
但是咱们需要知道谁是手足,谁是仇寇。
当官的未必都是坏人,穷苦的也未必都是好人,
咱们要聚拢多多的志同道合的兄弟,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让这世间不再有地狱。
将来无论是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还是安居乐业,颐享天伦,
我只希望我们所有兄弟不要忘了今日之初心。”
当下众人齐声高呼:杀出太平世界!铲平人间地狱!不忘初心!
那一夜不知几人大醉,几人难眠。
第二天红日升起之时,似乎在提醒世人:春天来了。
有诗赞曰:
天道人道各有道,不足有余说分教。
损奉岂是天注定,人间自古有英豪。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注:天道损有余以奉不足,人道损不足以奉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