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纸放在我房间的门口，这是我与那位便宜哥哥吵架后，他最喜欢做的操作，还美其名曰：物理隔离。

    “晚饭自理，李炬轩留。”看着上面遒劲有力的字体，我有些气恼，却又无处发泄，只好把门甩上，离开那个没人愿待的大房子。

    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路上的人行色匆匆，每个人好像都有自己的目的地，除了我。

    从小母亲因病逝世，三年前，父亲梅开二度，与李姨结缘。自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父亲。就如我那便宜哥哥，他也再没有见过自己母亲一样。

    “大小姐。”就在我打算换个不那么多人的地方时，陈叔出现在我面前，顶着一丝不苟油腻背头，脸上淡黑色蛤蟆镜，下巴一圈毛躁的络腮胡，穿着那件哪怕是三伏天仍不嫌热的大风衣，一圈衣领仿佛打上水泥，结实坚挺。

    当然，如果陈叔能高一点，或者再瘦一点，应该就不会老被人报警，说成跟踪狂或者变态。

    我挺讨厌陈叔的，感觉他就是父亲的眼线，跟挥之不去的苍蝇一样，但我又没什么办法让陈叔不再跟着。陈叔总能以这一身油腻的装扮，异常却又不异常地融入任何街景里。在自己不想被人打扰时，出现，膈应我，或者膈应身边某一个路人。

    “天黑了，你该回家了。”陈叔嘴上叼着刚燃起的烟，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陈叔又是那么一副分外油腻的模样。

    “我不。”我撇过头，不想理陈叔。

    “王梦娴。”一个声音出现。

    我转头看向声音来处，是认识的人唤我。班上的同学，袁娅和她的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袁娅的话让我有些奇怪，陈叔不就是在自己身边吗？左右晃晃脑袋，却没有发现那个异常油腻的身影。

    “我想逛逛，就出来了。”我试图掩饰自己一个人出来的原因，不是因为孤单。

    “那你还没有吃晚饭吧，我们也没有，正好一起吧。”袁娅很热情，让我有点不适应。想要直接拒绝，但又感觉到腹中空空，犹豫间，就看到袁娅已经上来拉着我的手，继续极力邀约。

    “来嘛，来嘛。”

    “嗯。”我含糊间勉强应下，袁娅却很兴奋地给我介绍她的朋友，让我们彼此认识。

    袁娅的朋友叫吕箐，她们小学时便认识，相互成为好友已是多年。我明显感觉到，与热情的袁娅相比，吕箐要显得文静。

    天色染黑，袁娅领着我们三人来到她常去的一间饭馆。

    饭馆内人声鼎沸，忙碌之景。

    我飘移的视线在某处停住，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我那便宜哥哥，李炬轩。

    “怎么啦？”声音传来，我回过头，袁娅与吕箐已经选好一处位置坐下，正招手示意我过去。

    “没事。”我快步来到她们选的位置，坐下后看起的桌面上的菜单。“你们打算点些什么？”我顺势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到菜品上。

    “吕箐，咱们今天试试这个吧？”

    “不，我还是觉得这个不错。”吕箐指着一道菜名，番茄鸡蛋饭。

    我有些意外，看起来文静的吕箐在面对自己的偏好时，态度很坚定。在袁娅与吕箐纠缠间，我忍不住转头，把目光转向李炬轩的方向。

    透过重重人影，能勉强看到有一个陌生的女生坐在他对面。

    怪不得不愿一起吃饭，原来有奸情！我有些生气，但又不明白自己为啥要生气，不过是一个便宜哥哥，为什么要在意。

    “王梦娴，你想吃什么？”袁娅与吕箐把目光转向我，询问我的意见。

    望着她们的目光，我不情愿地把目光从李炬轩转到面前的菜单上。虾仁滑蛋饭，咖喱猪排饭，咖喱鸡翅盖饭……名字都听过，这家店做得如何就不清楚，左右挑了挑，我把手指放到一个菜名上，黑椒牛柳饭。

    袁娅确定所有人选择后，用手机扫码菜单下单。

    才一分钟时间，我又有点忍不住，好奇心好像不断被人挠着，心痒难耐，再次回过头看向李炬轩。

    入目，一个高大的身影却静静站在我身后，居高临下地看我。

    “呀！”我身体猛地一抖，那个身影是李炬轩，他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好尴尬，我要怎么假装自己不是在偷窥……

    我方寸大乱，只好双手捂面。

    他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王梦娴，一会在门口等我。”李炬轩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我悄悄从手缝间松开一些间隙，确定那个高大的身影正在远离自己，心中不由松口气。却感到两道视线正死死地锁定我。

    “梦娴，梦娴，那人是谁呀，好帅啊！”袁娅的声音有点激动，对我亲昵的程度较前一秒更上一个台阶。

    我把目光转向另一个来源，吕箐虽然没有开口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大声告诉我她想要知道什么。

    我有些尴尬地挠一下头，“这个，那个……是我……哥吧。”说道最后两字，声若蚊蚋。

    “你哥！”

    我能很直观地看到她们的双眼放光，惊喜溢如言表。

    “几年级，哪个班？身高，体重，爱好，喜欢什么样的？”袁娅一口气说了大段问题。

    “他叫李炬轩，高二六班。至于其他的，可能要你们自己去问了。”

    俩人的热切目光，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但还是简单介绍。

    “你，王梦娴，他，李炬轩？”吕箐用手指一下我，而后又指一下他离开的方向，意代李炬轩。

    “嗯，家庭原因。”我简略回答，不想解释太多。

    这时，一位服务员端着食物走来。

    我抽空再看一眼身后，李炬轩正展露笑颜，与对面女生其乐融融的模样。

    那种笑容，应该不会出现自己面前吧。

    心中莫名有点失落。

    我只好端着面前的黑椒牛柳饭，大快朵颐，气鼓鼓地吃完。

    二十分钟后，我和袁娅吕箐走出饭店门口，可一个身影让我不由停住，李炬轩。

    那位女生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他一人，身着棒球夹克，依靠在一根路灯下。橘色的灯光将他包围，明暗交错落到他身上恰到好处，安静且帅气。

    “好帅……”身边的袁娅和吕箐已经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

    他似是感觉到视线关注，将正在拨弄的手机放回衣兜，慢慢走到我面前，却不发一言。

    我知道他的意思，不想与我交流。

    “袁娅，吕箐，我要回家了。”我对她们说道。

    “嗯，路上注意安全。”袁娅和吕箐点点头，似乎感觉到气氛异常，没有说太多，互相挽着手踏入夜色街道，融入人群。

    他依然沉默，看着袁娅和吕箐走远后，把目光转向我。

    我懒得理他，低着头自顾自地朝家的方向走去。灯光一簇又一簇，我不停看着脚下的光晕，由明渐暗，由暗渐明，往复循环。

    我有心想要甩开慢半步的他，却发现不论怎么加快自己的脚步，他仍能好好地跟上。自己就像那正在努力奔跑的乌龟，可怎么也比不过清醒的兔子。

    “喂！”我赌气地喊了一声，他游移的目光转从街道上转到我身上，却始终不说话。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的态度好令人讨厌，我举起手要打他，却被他简单地接过。手上是没有出力的力道，对我而言却像一个大钳子，让我动弹不得。

    我越发恼怒，用脚去踩他的脚。这次他的脚没有躲开，有些洁净的板鞋，任我随便撒气，只是他的脚结实得像石头一般，踩一会就让我的脚升起痛觉。

    我喘着气，他依旧不说话。

    只是慢慢松开我的手，安静地陪我站在小道边。

    我心情起伏不定，觉得这个人，老是拒绝沟通，真的好讨厌。可此刻他安静地陪着自己，却莫名地升起一种安心感。